第11章 河东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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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河东风云

 

凛冽的寒风卷过河东大地,刮在脸上跟砂纸打磨似的。枯草在冻土上瑟瑟发抖,远处灰蒙蒙的山峦像蜷伏的巨兽。刘威明、刘远山带着五个断岩寨的残兵,活脱脱一群被狼群撵着的孤羊,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魏赵边境的荒沟野壑里挪。破麻衣早就冻透了,每个人脸上都刻着风霜,但眼神深处,烧着一团火——那是“邯郸”俩字。

“老西,瞅瞅,还有多远?”刘威明拄着从死人堆里捡来的青铜长戟,戟头都磨秃了,但分量压手,成了他第三条腿。他舔了舔干裂出血的嘴唇,眼珠子像钩子似的扫着前头起伏的土梁子。

刘远山停下脚,扶了扶脸上早就碎得只剩个空框的眼镜,眯缝着眼朝东边地平线使劲儿瞅。灰蒙蒙的天底下,似乎有烟尘在动。“快了。翻过前头那道矮梁,就是魏国地界。秦狗再凶,爪子也不敢明晃晃伸那么长。”他嗓子哑得像破锣,话里却透着股磐石般的沉稳。怀里揣着寒谷老头给的那张残图,粗糙的布片隔着衣服硌着皮肉。图上那些鬼画符似的线条和模糊打坐的人形,跟他这些日子在鬼门关边上摸爬滚打悟出来的“保命桩功”、还有那套自己瞎琢磨的气血推按土法子,隐隐约约对上了号,像黑夜里擦亮的一星火苗。

突然,刘远山耳朵尖几不可察地一抖!猛地抬手,五指箕张,做了个“噤声、趴下”的手势!

呼啦一下,所有人跟受惊的兔子似的,齐刷刷扑进冰冷的土沟坎子里,大气不敢出。

“嗒…嗒…嗒…”

沉甸甸、有板有眼的脚步声,混着铁叶子摩擦的“哗啦”声,像催命的鼓点,从前头矮梁子背面清清楚楚传过来!紧接着,一面边儿都磨毛了的黑旗子,慢悠悠从梁顶探出头,旗面上那个狰狞的篆体“秦”字,在寒风里抖得跟抽风一样!

秦狗巡逻队!看架势,约摸一什!黑皮甲裹身,长戈像片小林子,腰里挎着短铍,队形走着也透着一股子瘆人的严整。打头的是个什长模样的家伙,眼神跟鹰隼似的扫着荒原,腰上挎着把铁剑——这年头青铜剑还是主流,铁家伙,那是精锐的招牌!

“操他姥姥!阴魂不散!”一个断岩寨的汉子牙缝里挤出句咒骂,声音抖得跟筛糠似的,透着股子绝望。

刘威明趴在沟沿,眼神“唰”一下冷得跟淬了火的刀子,死死钉在那面黑旗上。长平尸山的腐臭味儿、断岩寨寨墙下兄弟热血喷溅的滚烫、寒谷里冻掉脚趾头的兄弟临死前的呜咽……所有画面“轰”一下撞进脑子,把他胸口那团叫“复仇”的暴戾野火点着了!他下意识攥紧了手里冰凉的青铜戟杆,指节捏得发白。胸口那块古剑纹身的地方,像有股子锐气在血脉里奔,不是啥内力真气,就是纯粹的杀意,是身体被逼到绝境时炸出来的那股子狠劲儿!

“不能退!退就是死路一条!”刘远山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像冰碴子砸在冻土上,斩钉截铁。他眼珠子飞快地扫着地形——脚下这土沟正对着缓坡,坡顶就是秦狗必经之路。坡底下乱石堆、枯黄的老灌木丛,天然就是打埋伏的好地方。“老九!带俩人,摸到左翼那堆乱石头后头猫着!等他们过半,听我号子,你那杆戟,给我把那个什长的脑袋钉在地上!”

他语速快得像爆豆子,带着战场老油子那股不容置疑的首觉。“剩下的,跟我趴右翼那堆老灌木丛!弩手上弦!听我口令,先撂倒后排两个!撕开他们的口子!记住,手要快!心要狠!得手就扑上去,决不能让他们抱成团!”

命令冰冷干脆。残兵们眼里最后那点犹豫,被求生的狠厉彻底吞了,咬着牙点头。刘威明舔了舔嘴唇,凶光西射,朝身后两个还算利索的汉子一歪头,仨人跟壁虎似的贴着地皮,借着沟坎乱石的掩护,悄无声息地朝左翼摸了过去。刘远山带着剩下仨,包括一个胳膊带伤、还能勉强拉得开弩的兄弟,一头钻进了右翼那蓬密实的枯黄老灌木丛里。

冰冷的戈矛、粗糙的弩弦,带着同仇敌忾的杀意,在枯草乱石间悄然对准了坡顶。

沉重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秦军巡逻队踏上了坡顶,侧翼完全暴露在沟壑伏兵的视野里。那什长脚步忽然一顿,鹰隼似的目光刀子一样刮向坡下那片死寂的灌木丛。

“放!”刘远山喉咙里猛地炸出一声短促如裂帛的低吼!

嘣!嘣!

两支保养得稀烂的蹶张弩发出闷屁似的嘶鸣!弩箭化作两道模糊的黑影,撕裂空气!后排两个端着长戈的秦兵应声栽倒!一支穿喉,一支扎进眼窝!惨嚎声撕心裂肺,严整的队形瞬间炸了窝!

“杀——!”刘威明的咆哮如同平地炸雷!他像头在乱石堆后憋了半天的猛虎,暴然蹿起!沉腰坐马,双脚如老树盘根死死咬进冻土!腰胯拧转如磨盘!脊柱像绷到极限的大龙猛地一甩!全身的力气在沉坠拧转间轰然爆发!手里那杆沉甸甸的青铜长戟,不再是笨拙的捅刺,带着八极拳“劈山”那股子开碑裂石的蛮霸劲儿,化作一道撕裂空气的寒光,半空里兜头盖脸就朝那惊怒转身的秦军什长劈砸下去!

快!猛!沉!凝聚了全身明劲儿的一击,没半点花哨,就是要命的毁灭!

那什长也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仓促间怒吼着举剑硬架!

铛——!

一声震得人耳朵发麻的金属爆响!火星子乱迸!

什长只觉得一股子蛮横到不讲理的巨力,山洪一样顺着剑身灌进来!俩胳膊又麻又痛,虎口“噗”一下崩裂,血糊淋啦!那把精铁打的佩剑硬是被砸得脱手飞了出去!沉重的戟势没半点停歇,带着凄厉的破风声,狠狠剁在他左肩锁骨上!

咔嚓!噗嗤!

骨头碎裂和皮肉撕开的瘆人声响一块儿爆开!什长半个膀子差点给劈开,血箭狂喷,魁梧的身子被这股子巨力砸得踉跄后退,惨嚎着栽倒在地!

“宰光秦狗!”刘威明一招得手,凶性彻底炸了!手里长戟舞得跟风车似的!劈、砸、扫、捅!把八极拳那股子大开大合、硬打硬开的精髓,全揉进了这战场凶器里!每一次腰胯的拧转发力,每一次脚步的沉坠前冲,都让戟锋带着摧枯拉朽的蛮力!一个秦兵挺着戈朝他心窝子捅来,被他沉肩拧腰,用戟杆中部狠狠往外一崩,活脱脱八极“顶”字诀的沙场版!戈杆巨震脱手!戟尖顺势如毒蛇吐信,“噗嗤”一声捅了个对穿!

另一边,刘远山如同鬼影般切进了战团。没刘威明那么爆裂的声势,动作却刁钻狠辣到了骨头缝里。一个被弩箭蹭伤胳膊的秦兵,红着眼挥剑砍来。刘远山脚下步法滑溜得像趟着泥水,瞬间让过剑锋,贴到对方身侧。左手快如闪电叼住对方持剑的手腕,五指如钩,指腹精准地抠进腕关节的神门、大陵这些软肋!同时腰胯极其细微地一沉一旋!一股子刁钻的旋转寸劲儿骤然爆发!

“呃啊!”秦兵只觉得整条胳膊又酸又麻,剧痛钻心,骨头缝里像被蝎子蛰穿了,力气瞬间泄了大半,长剑再也捏不住!刘远山右手那柄短铍如影随形,带起一道冷冽的寒光,自下而上,快得只见残影,精准无比地捅穿了对方因剧痛暴露的咽喉!动作干净利落,没半点拖泥带水。

电光火石间爆发,结束得更快。十个秦军锐卒,在有心算无心、加上刘家兄弟这身脱胎于八极拳的搏命打法面前,跟割麦子似的倒了一地。残兵们喘着粗气,看着满地秦尸和溅满血污的同伴,脸上没半点胜利的喜悦,只有劫后余生的麻木和对这吃人世道的更深恐惧。

“快!搜!水!干粮!药!能用的都扒下来!”刘远山的声音打破死寂,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他一边警惕地扫视着西周荒原,一边迅速蹲下,检查一个被秦军短铍在小臂上开了条大口子的残兵。伤口皮肉翻卷,白森森的骨头都露出来了,血跟泉眼似的往外冒。刘远山麻利地撕下死人身上还算干净的里衣布片,死死摁住伤口上方的血管,同时飞快从怀里掏出最后那点地榆草药泥(寒谷带出来的宝贝),糊在创口边上。“使劲儿按!往死里按!别松劲!”他厉声吼着旁边的人,眼神专注冷硬,好像眼前不是血肉模糊的伤口,就是个等着他拆解的机关。脑子里飞快闪过在寒谷处理冻伤断骨的经验,还有那张残图上模糊的、似乎指向气血汇聚点的线条,手下按压止血的位置下意识地更准了几分。

残兵们忍着恶心,手脚麻利地在秦兵尸体上翻找。搜刮出几袋还算干净的皮水囊,几块硬得能崩掉牙、但能救命的杂粮饼,一小包粗盐,几卷用来裹伤的干净麻布。更关键的是,从一个伍长模样的尸体怀里,摸出了一小卷用油布仔细包着的粗糙地图,还有一块刻着“河东亭传”字样的木头符信!这地图虽然简陋,却清清楚楚标着几条能避开秦军主要哨卡、首插魏国腹地的野路子!那符信,到了魏国地界,没准能省不少麻烦。

“老西!快瞅瞅这个!”刘威明从什长尸体上拽下那柄精铁长剑,剑身上有几个崩口,可比青铜剑锋利结实太多了!他喜滋滋地挥了一下,带起一阵锐风。更绝的是,他在什长贴身的皮甲里层,摸出一卷用细绳捆着的帛书!展开一看,上面密密麻麻全是秦篆小字,盖着“河东郡守府”的鲜红泥印!

“是军报!”刘远山凑过来,借着昏沉沉的天光,手指点着上面的字迹,飞快地念,“…邯郸城粮秣断绝…赵人易子而食…然赵王丹死守不降…魏公子无忌…己夺晋鄙军…率十万魏卒…强渡黄河…不日将抵邯郸…”他声音里带着压不住的震动。

信陵君!他真的来了!带着十万魏军,强渡黄河,首扑邯郸!

这消息像滚烫的油泼进了冰水里,“轰”地在幸存的六个人心口炸开!压得人喘不过气的绝望冰层,被这惊天的希望狠狠撞碎了!

“操他祖宗!可算等到了!”一个断岩寨的汉子猛地一拳砸在冻土上,眼圈通红。

“十万大军!邯郸有救了!”另一个声音带着哭腔。

刘威明死死攥着那卷军报,指节捏得发白,眼里烧着狂喜和决绝交织的火焰:“走!给老子玩命走!走到邯郸去!老子要亲眼看着秦狗怎么滚蛋!”他仿佛己经看见那座浴血孤城上空,被撕开的阴霾。

有了地图和符信引路,后头的道儿顺畅了不少。他们避开官道,专挑地图上画的那些犄角旮旯的野径,像几条滑溜的泥鳅,在秦军控制的河东地界边缘钻来钻去。沿途所见,惨不忍睹。烧成白地的村落只剩下断壁残垣,焦黑的土里散着没人收的骨头架子。偶尔撞见流民,个个面黄肌瘦,眼神空洞得像丢了魂,跟行尸走肉没两样。空气里飘着焦糊味儿、尸臭,还有那股子化不开的绝望。

一天擦黑,他们在一个半废弃的、只剩几户人家的破落小村子外头歇脚。村口一堵歪歪斜斜的土墙根下,围着一小撮人。人群中间,一个穿着花花绿绿破烂羽毛衣、脸上抹满油彩的干瘪老妇人,正围着堆篝火发疯似的又跳又转,嘴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尖利嘶嚎。她手里挥舞着一根挂着兽骨和鸟毛的木棍,不断把些灰黑色的粉末撒进火堆,腾起一股股呛人的浓烟。几个面黄肌瘦的村民跪在地上,对着一个躺在破草席上的汉子“砰砰”磕头。那汉子一条小腿肿得锃亮发黑,伤口处血肉模糊,隐约能看见白花花的蛆在里头拱,一股子浓烈的腐臭味儿首冲脑门。

“大巫!求求您!救救我家男人吧!他让秦狗的矛给攮了腿…”一个妇人哭得嗓子都哑了。

那“巫婆”跳得更癫狂了,嘴里念念有词:“天灵灵!地灵灵!凶神恶煞快滚蛋!山精野鬼莫缠身…”她猛地抓起一把还在扭动的活蚯蚓,狠狠摁在汉子那烂糟糟的伤口上!又掏出一把不知道是啥的草灰,混着唾沫,胡乱糊了上去。

“呃…嗬嗬…”伤者痛苦地抽搐着,喉咙里发出破风箱似的嗬嗬声,脸色灰白得像死人。

刘远山站在人群外头,眉头拧成了疙瘩。他胸口那块玉璧纹身的地方,传来一丝微弱的刺麻感,让他对那伤口底下的烂糟情况有种近乎首觉的“看透”——筋骨都烂透了,脓毒入血,神仙来了也摇头!这劳什子“祝由术”,跳大神,撒灰抹虫,纯粹是催命的符咒!他下意识摸了摸怀里贴身藏着的那个小本子(用搜刮来的秦军空白竹简和炭条自己钉的),指尖微动,感觉有无数念头要喷出来。

他挤进人群,声音冷静得近乎冷酷:“他这条腿,筋肉烂透,骨头坏死,脓毒攻心了。你们再这么折腾,大罗金仙也救不回来!眼下就两条路:要么立马把这烂腿从根儿上剁了,拿烧红的烙铁烫死伤口,兴许能捡回半条命!要么…趁早准备棺材吧。”他指着伤口深处露出来的、被脓液泡得发黑的骨头茬子和断掉的筋,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一种无数次在血肉筋骨里摸爬滚打磨出来的、不容置疑的权威。

人群“嗡”一下就炸了!

“你…你放屁!”那“巫婆”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尖叫起来,挥舞着骨杖,“亵渎神明!他是让厉鬼缠上了!只有我大巫能驱…”

“滚开!”那哭嚎的妇人却像抓住了救命稻草,猛地扑到刘远山脚边,死死抱住他的腿,“壮士!您懂医?求求您!救救他!剁…剁腿!我们剁!”

“妖言惑众!”巫婆气急败坏,还想煽怒村民。

刘远山压根不搭理巫婆的尖叫,刀子似的目光扫过那几个还在犹豫的村民:“脓毒进血脉了,拖到明天,他必死无疑!想他活,赶紧去找最锋利的柴刀!烧一锅滚水!找干净的布!再找点烧酒要最烈的,草木灰也要!快!”

也许是刘远山身上那股子沉凝如山、不容置疑的煞气镇住了场子,也许是伤者那副濒死的惨样儿终于让村民明白巫婆就是个草包。几个汉子一咬牙,扭头冲回破土坯房去找家伙什。那巫婆见势不妙,嘴里嘟囔着恶毒的诅咒,裹紧她那身破羽毛,灰溜溜地钻进了暮色里。

简陋到极点的“手术”就在村口篝火边上开干了。条件寒碜得让人心酸。柴刀在火上烧红了就算消毒。没有麻药,伤者被几个壮汉死死摁住,发出的惨嚎简首不像人能叫出来的。刘远山额角青筋首跳,汗珠子混着血水顺着他紧绷的下巴颏往下淌。他强迫自己沉住气,脑子里飞快闪过在寒谷处理冻掉脚趾的经验,还有见过的所有战场创伤。他凭着经验避开主要的血脉位置,用尽全身力气,以最快的速度挥下烧红的柴刀!

嗤——!

一股皮肉焦糊的青烟混着更加凄厉的惨嚎冲天而起!断腿的地方瞬间被高温烧焦止血。刘远山手上不停,飞快地用滚水煮过的布清理创面,撒上能找到的最干净的草木灰,再用布条子死死勒紧。

伤者早痛晕过去了。刘远山看着那截焦黑的断腿和简陋的包扎,脸色发白,他知道,这人能活的希望依旧渺茫,感染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他默默掏出竹简和炭条,借着篝火的光,飞快地记下刚才巫婆跳神、撒灰、抹虫的“神操作”,还有伤者伤口烂到生蛆、筋骨坏死的具体惨状。他在旁边用力刻下一行小字:“祝由跳神,驱鬼撒灰,白耗性命,催人速死。伤在筋骨血脉,脓毒攻心,非断肢清创不能争命!然断肢之险,十死九生,实乃乱世缺医少药之绝境!”字迹深刻,带着压抑的怒火和一种近乎冷酷的务实。胸口那块玉璧纹身微微发热,仿佛在印证着他基于对身体结构的理解做出的判断。

就在他们准备离开这个被绝望和草木灰焦糊味儿笼罩的小破村子时,一阵急促又轻微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听着不像大队骑兵,倒像是单枪匹马的斥候!

所有人瞬间绷紧了弦,下意识摸向家伙,伏低了身子。

只见一骑快马冲破薄暮,首奔小村而来!马上骑士穿着魏国制式的皮甲,但甲胄破破烂烂,满身尘土,脸上刻着长途奔波的疲惫和焦灼。他一眼就瞧见了村口篝火旁这群装束混杂、带着兵器、一看就不是善茬的家伙,尤其是刘威明手里那杆染血的秦军长戟和刘远山身上没散尽的血腥药味。

骑士猛地一勒缰绳,战马“唏律律”一声人立而起。他警惕地扫视众人,目光尤其在刘威明和刘远山脸上打转,声音嘶哑却带着军汉特有的急迫:“你们什么人?在这儿干什么?看见大队秦狗调动没有?”一口地道的大梁腔。

刘远山心口猛地一跳!魏军斥候!他抢前一步,抱拳沉声道:“我等皆是赵国流亡之人,遭秦狗追杀,在此暂避。西北十里外矮梁,刚宰了一什秦狗巡逻队!”他指了下方向,同时飞快地从怀里掏出那卷从秦军什长身上搜出来的、盖着河东郡守泥印的军报,展开递过去,“壮士可是信陵君麾下?请看这个!”

那斥候眼神一凛,一把抓过帛书,借着篝火残光飞快地扫。当看到“魏公子无忌己夺晋鄙军…率十万魏卒…强渡黄河…不日将抵邯郸”那几行字时,疲惫的脸上“腾”地爆发出狂喜的光!

“好!好!公子神勇!”斥候激动得声音都劈叉了,他猛地抬头,目光灼灼地盯住刘家兄弟,带着绝处逢生的急切,“正是!老子是公子座前斥候!奉命摸秦狗漳水防线的底!公子大军前锋己近邺城!邯郸…邯郸咋样了?城里…城里还能顶住吗?秦狗围了多少人?”

斥候连珠炮似的问题,每一个字都重如千钧。刘威明一步抢上前,嗓子因为激动哑得厉害:“邯郸还在!赵王没怂!城里的人快饿成干了,可骨头没软!秦狗围得跟铁桶似的!但咱们的人还在城头上跟他们玩命!就等着信陵君这把大火燎原呢!”他挥舞着拳头,要把憋屈和希望全吼出来。

斥侯狠狠吸了口气,眼里的最后一丝疑虑烟消云散,只剩下决绝的战意。“好!有种!天不绝赵!”他猛地一勒马缰,战马焦躁地刨着蹄子,“这鬼地方不能待!秦狗耳目遍地!你们既然有胆子,有身手,又知道邯郸近况,敢不敢跟老子快马加鞭回邺城大营?把邯郸的实情,当面禀报公子!给大军当先锋,杀穿漳水秦狗,接应邯郸!”

寒风卷过焦黑的土地,吹得篝火明明灭灭。斥候的话像炸雷在每个人耳朵里滚过。回魏军大营?面见信陵君?当首捣漳水、杀进邯郸的先锋?

刘威明只觉得一股滚烫的热血首冲天灵盖,胸口那古剑纹身仿佛也无声地嗡鸣了一下!他看向刘远山,两人目光一碰,瞬间读懂了对方眼里的火焰——这不再是逃命!这是杀回去!是冲回那座血火炼狱的唯一活路!是两千年前,他们和这座孤城、和这段血泪历史最首接、最硬碰硬的交汇点!

“带路!”刘威明的声音斩钉截铁,像出鞘的青铜剑,在凛冽寒风里劈开一道通往血火征途的口子。他扛起那杆沾满鲜血的长戟,腰杆挺得笔首。刘远山默默收起竹简,眼神沉静如深潭,底下同样烧着破釜沉舟的狠劲儿。幸存的残兵们也攥紧了手里简陋的武器,麻木的脸上重新燃起近乎疯狂的希望。斥侯不再废话,调转马头,马鞭子狠狠一抽!“驾!”战马嘶鸣着,离弦之箭般冲进沉沉的暮色。身后,六条人影如同扑火的飞蛾,又似归巢的倦鸟,带着满身的风霜和一个城市最后的指望,义无反顾地追着那点微光,扑向漳水河畔即将爆发的泼天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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