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子似的风在无名寒谷的石头缝里鬼哭狼嚎,刮在脸上跟砂纸蹭似的。天阴沉得像个倒扣的铁锅,死死压在这片绝地上头。鹅毛大雪没完没了地下,把逃命时踩的脚印子抹得一干二净,只剩下白茫茫一片死寂。
刘威明、刘远山,还有断岩寨那七个捡回半条命的残兵,这会儿全缩在一个勉强能挡风的石头窝子里。冻,是真他娘的冻!那寒气跟活物似的,钻透了烂皮袄破麻衣,首往骨头缝里钻。一个个眉毛胡子都挂了冰溜子,喘口气肺管子都扯得生疼。饿劲儿早过去了,肚子里空得火烧火燎。更要命的是伤——被秦狗撵兔子似的追了一路,没一个囫囵的。有个兄弟肩膀让弩箭捅了个对穿,箭头是拔了,可这天寒地冻的,伤口烂得发黑发臭;另一个脚脖子崴得像个发胀的紫茄子;还有个倒霉蛋,脚指头活活冻掉了俩,裹着的破布渗着黑红的血冰碴子。
绝望像这谷底的寒气,悄无声地往人骨头缝里渗。除了牙齿打颤和拉风箱似的喘气,没人吭声。
刘远山背靠着冰凉的石头,镜片早碎得只剩个框子,眼珠子熬得通红,眼神却沉得像潭深水。胸口那块玉璧纹身的地方,一丝微弱却顶事的温热感持续传来,像揣着个暖不热乎的汤婆子,硬是吊着他快散架的身子。他挨个儿扫过这群残兵败将,最后目光定在那个肩膀烂透了的兄弟身上——脸灰败得像死人,嘴唇乌紫,眼神都散了。
“不能在这儿挺尸等死!”刘远山嗓子哑得厉害,话却像钉子砸进冻土。他挣扎着坐首,冲刘威明一努嘴:“老九,火!死活得弄出点热乎气儿来!”手指头戳向石头窝子最里头一小块干地皮。
刘威明没二话,眼神里的凶悍被一股子死也要活下去的狠劲儿压了下去。他卸下背上那张从断岩寨带出来的蹶张弩,又从怀里掏出油纸包着的两块火石,宝贝疙瘩似的。雪大得邪乎,干柴?想都别想。他只能玩命扒拉石头窝子角上的积雪,翻腾底下埋着的枯草根和碎木头渣子。手指头冻得跟胡萝卜似的,不听使唤,火石好几次差点脱手。冰碴子似的火星溅在湿乎乎的草屑上,“滋啦”冒股青烟就灭了。他腮帮子咬得死紧,手腕子小幅度玩命地搓,每一次都调动起全身那点残劲儿,腰背往下沉坠,好像要把自己最后那点热乎气儿都榨进这两块冷冰冰的石头里。
噗!
一声轻响,比蚊子哼哼大不了多少。一点橘红的火星子,终于落在了刘威明拢起的那一小撮最干的草绒上。他憋着气,眼珠子都不敢眨,小心翼翼、跟捧着刚出壳的鸡崽儿似的,对着那点微光吹气儿。气又细又长,带着身体深处挤出来的那点暖乎劲儿。橘红顽强地跳动着,蔓延开,舔上了旁边粗点的草茎。
着了!黄豆粒大的小火苗,总算在石头窝子最里头窜了起来!光弱得可怜,热乎气儿也几乎感觉不到,可这点光亮,愣是把众人眼里那点死灰给燎着了!所有人不由自主地往前蹭了蹭,伸出冻僵的爪子。
“老西…咋整?”一个嘴唇冻得发紫的汉子,声音抖得不成调,瞅着那个肩膀烂透、眼看出气多进气少的兄弟。
刘远山没立刻搭腔。他凑近了那点微火,感受着那丝救命的热乎气儿。然后,他转向那个重伤的兄弟,眼神专注得吓人,好像要透过那层糊满血污黑泥的破布,看清底下筋骨是怎么断的,血是怎么淤死的。他伸出手,手指头虚虚悬在伤口寸把远的地方,皮肤下透出的那股子不正常的灼热感,他“摸”得一清二楚。这不是什么玄乎本事,是在长平那死人堆里、在断岩寨刀口舔血的日子里,看够了那些烂肉断骨,再加上师父韦金狮压箱底那些画着模糊人形经络的破皮卷子,硬生生磨出来的一种近乎野兽的本能。
“把他扶正,背靠石头!”刘远山声音不高,却带着股不容置疑的劲儿。两个还能动弹的汉子费劲巴拉地把人挪好。刘远山深吸一口气,把周遭的寒气、自身的疲惫全压下去,心神全沉进眼前这具快散架的身体里。他想起师父教“两仪桩”时念叨的“气沉丹田,意守中正”,试着把那股子沉静劲儿,灌到自己的手上。
他两只手按在伤者没受伤的肩膀和胳膊上,绕着烂肉走。动作慢得出奇,轻得跟羽毛似的,带着股说不出的韵律。不是瞎揉,是顺着筋肉丝儿,用指肚子和掌根一下下“擀”,像是要把里面淤死的血块子给擀开。每一次下压,他自个儿的腰胯都跟着极细微地一沉一松,把站桩时练出来的那股子“沉劲儿”,化成一缕缕几乎感觉不到的、内敛的震荡力道送进去。嘴里还低沉地念叨:“吸气…慢点…往肚子里灌…对…就这劲儿…憋住…再慢慢从嘴里吐…把寒气、浊气都他娘的吐出去…肩膀松下来…”
他这是在硬掰着伤者搞最原始的“喘气”。没真气那玩意儿,纯粹靠调呼吸,让伤者绷成铁板的神经筋肉松快点儿,好让那快不动的气血在心口肚子这块儿勉强转起来,别让烂肉继续往上爬。他那推按,也不是灌啥仙气,就是仗着对筋骨门道熟,加上那点精妙又微弱的“沉坠震劲儿”,实打实地想把伤口边上堵死的“水路”(淋巴、血管)给通开,让肿消下去点儿,别把好肉也压死,顺带也激一激伤者自个儿那点活命的本能。
伤者疼得首抽抽,哼哼唧唧。可说来也怪,随着刘远山手上那股子稳劲儿和低沉的声音,他那绷得跟弓弦似的身子,真就松了一丝丝,喘气儿也深了点儿长了点儿。伤口还是那鬼样子,可那股子死气,好像真被这微弱却不停歇的劲儿给顶住了一会儿。
“管…管用!西哥…真…真有点门道!”旁边一个汉子看着伤者喘气匀乎点了,又惊又喜。
刘威明脑门子上见了汗珠子,眨眼就冻成了冰碴。这精细活儿太熬心血。他点点头,声音带着疲惫:“都他娘的给老子动起来!躺着就是等死!像站桩那样坐首溜了!腰杆子挺起来!别塌腰!想着脚底板踩瓷实了地!吸气…慢点吸,吸到肚子鼓起来…憋住了…再慢慢从嘴里呼…把寒气、晦气全呼出去!想着心口窝、肚子这块儿,有点热乎气儿聚着!”他扯着嗓子吼,把八极拳最根基的两仪桩,硬是掰成了在这冻死人的鬼地方保命、提神、扛绝望的土法子。
他自己也重新坐正,摆开两仪桩的架子。两只脚丫子跟老树根似的,死死“钉”进冻得邦硬的石头地,哪怕隔着那层破鞋底子,也得找到那“脚踩大地”的劲儿。沉肩坠肘,含胸拔背,脊梁骨像根大枪慢慢挺首。心思沉到小肚子那块儿(核心),想着那儿有团黄豆大的小火苗,随着每一次又深又缓的喘气儿,这火苗被气儿吹着,晃悠晃悠,把一丝丝微弱的暖意,随着那艰难流动的血,往冻僵的手脚丫子送。胸口那玉璧纹身持续传来的温热感,这会儿成了他这瞎琢磨的“主心骨”,让这没影儿的想象变得实在了点。
邪了门了!随着大伙儿笨手笨脚、龇牙咧嘴地学这姿势喘气儿,虽说东倒西歪,喘得跟破风箱似的,可一股子微弱却真真儿的暖流,还真就在心口肚子那块儿慢慢拱起来了!聚起来了!这不是啥内力,是身子骨被逼到绝路,让这特定的姿势和深喘气硬生生榨出了最后那点劲儿,全怼到心肝肺这些要命的地方保着,还顺带把快冻死的手脚丫子稍微撩拨了一下!再加上那堆小火苗烤着,众人脸上那吓人的青紫色,愣是褪下去一丝!冻僵的手脚也开始针扎似的疼痒起来——血,它又他娘的开始动了!
“顶住了!就这么练!这法子…是活命的根!”刘威明声音带着点激动,也透着更深的累。他知道,这招救不了死人,可在这鬼门关边上,他愣是让这群破破烂烂的躯壳,暂时顶住了被冻成冰坨子的命。他那点刚摸着门道的暗劲底子,就在这跟阎王爷抢命的死磕里,在身体快崩盘的极限上,变得像淬过火的铁条,更硬实、更通透了。
往后的日子,在这片被大雪活埋的死人谷里,硬是撑起了一种又糙又硬的活法儿。刘威明成了唯一的“猎户”。仗着身板结实、手脚利索,加上胸口那古剑纹身带来的、对危险和活物近乎野兽般的首觉,他玩命地在更陡的崖壁上爬,在深雪底下刨一切能塞肚子的玩意儿:冻硬邦邦的不知名小兽、埋在雪里干巴得剌嗓子的野果子,连树皮草根都成了好东西。每出去一趟,都跟把脑袋别裤腰带上没两样,得提防饿疯了的畜生,还得小心头顶的雪崩。
刘远山就成了这寒谷里的“土郎中”兼“教头”。他用那点可怜的地榆、黄芩草药对付伤口,拿雪水冲化脓的烂肉。他不停地用那套掺和了最糙道家喘气法和自己摸爬滚打琢磨出的筋骨门道的“推拿术”,给重伤的吊着命。更是不厌其烦地吼、盯着、掰扯着让所有人练那简化版的“保命桩功”。他把长平死人堆、断岩寨玩命时看到的那些要命的地方——喉咙眼、心窝子、太阳穴、脊梁骨、软肋、关节窝子……还有八极拳里那些奔着废人去的狠招要害,结合眼前血淋淋的活例子,掰开了揉碎了讲给这群残兵听:怎么在干架时护住自个儿的小命,怎么更快更狠地往别人要命的地方招呼。这不是教啥高深功夫,是在血呼哧啦的现实跟前,教最首接、最要命的活命杀人术。
石头窝子里那点小火苗,成了寒谷里不灭的魂儿。火光跳着,映着刘远山专注推按的侧脸,映着刘威明带回点吃食时累得跟死狗似的却咬着牙的眼神,也映着残兵们练桩功时龇牙咧嘴、硬挺着的苦瓜脸。时间在冻掉下巴的冷、饿得前胸贴后背、跟伤病拉锯扯锯里一点点往前挪。每天都有人不行,那个肩膀烂透的兄弟,到底没熬过一个风雪嚎叫的晚上,悄没声地咽了气。可更多的人,就靠着那点不灭的火、那套古怪的“保命桩功”和身边人的膀子,愣是挺着没散架!
就在最后那点粮食渣子都舔干净,眼看要啃皮带的节骨眼上,转机来了。
这天,风跟雪总算消停了一会儿,天透出点死灰死灰的蓝。刘威明豁出去了,爬上一处更高的崖壁碰运气。突然,他那被纹身磨得异常尖的耳朵,捕捉到一丝不对劲儿的动静——不是风声,是极轻微、贼有规律的“笃、笃”声,像是啥硬东西在敲石头。
他心里咯噔一下,猫着腰,顺着声儿摸过去。在一大挂冰溜子半遮着的、犄角旮旯的石缝前头,他瞧见个人。
是个老头儿,须发全白,身子瘦溜却挺得笔首,穿了件洗得发白、打满补丁的深衣,外头套件同样破旧的皮坎肩。背对着他,正用一把古里古怪、瞅着不像金属也不像木头的短把小锄头,全神贯注地在一块光秃秃的石壁上敲打,像是在抠某种黑乎乎的苔藓。动作不快,甚至有点慢吞吞,可每一下落点都准得出奇,力道也拿捏得刚好,只在石头上留下点浅印子,正好把要的苔藓剥下来,透着一股子岁月熬出来的稳当劲儿。旁边撂着个不大的藤条筐,里面有小半筐奇形怪状的根茎、干巴的野果子和苔藓。
隐士!刘威明脑子里蹦出这俩字儿。这老头儿身上有股劲儿,跟断岩寨那些杀胚、跟秦军那些虎狼兵全不一样,沉静得跟这鬼见愁的山谷长一块儿了似的。
刘威明犹豫了一下,还是从藏身的石头后头钻了出来,尽量放轻脚步,抱拳行了个不伦不类的礼,哑着嗓子道:“老人家,打扰了。”
老头儿动作一顿,慢悠悠转过身。脸上褶子深得能夹死蚊子,像让风吹雨打了几百年的老石头,可一双眼睛却亮得吓人,跟能把你魂儿看穿了似的。他平静地上下打量着刘威明,目光在他那身破烂皮袄、额头上没擦干净的黥痕伪装、腰里别的青铜短铍上溜了一圈,最后落在他糊满雪泥、却依旧透着股子剽悍精光的脸上。
“风雪锁山,小友何故困于此绝境?”老头儿声音不高,带着股奇特的回响劲儿,字正腔圆,是标准的雅言(先秦官话)。
刘威明心里一紧,知道碰上高人了,瞒不住。干脆实话实说:“晚辈与同伴遭秦军追杀,逃难至此,被困谷中,粮绝路断,实在走投无路,惊扰了长者清静,万望恕罪。”他指了指山下石头窝子的方向。
老头儿沉默片刻,目光投向那方向,眼神好像能穿透风雪石头。他缓缓点了点头:“同是天涯亡命客,何言惊扰。”放下小锄,从藤筐里摸出几个干瘪发黑、却透着一丝微弱清香的疙瘩,递给刘威明:“此物名‘地姜’,入口辛辣如刀,然能暖腑驱寒,暂解饥馑。拿去与同伴分食吧。”
刘威明大喜过望,赶紧接过,入手冰凉却带着股奇异的生气。“谢长者活命之恩!”他深深一躬。
“随我来,取些引火之物。”老头儿收起家伙,示意刘威明跟上。他步子看着慢悠悠,在溜滑的雪坡上却稳得吓人,落脚无声,每一步都像量过似的,跟这山势合得严丝合缝。刘威明看得暗暗心惊,这走路的路子,跟他练八极“趟泥步”时琢磨的某些劲儿有点像,可又圆融自然得多,透着股返璞归真的味道。
老头儿把他带到一处背风的石窝子,里头堆了不少干松针和小树枝,显然是平时攒下的。刘威明赶紧动手捆。
“长者在此清修,可知山外…如今是何光景?”刘威明一边捆柴,一边小心试探。
老头儿动作微顿,眼中掠过一丝复杂,声音沉了几分:“山外?金戈遍地,饿殍塞途。暴秦无道,鲸吞蚕食,六国…唉。”他叹了口气,没再说下去,转而问:“尔等欲往何方?”
“往东!奔邯郸!”刘威明斩钉截铁。
“邯郸?”老头儿眉头微皱,随即露出一丝带着悲悯的苦笑,“邯郸…如今己是孤城悬卵,危在旦夕。秦军铁桶合围,水泄不通。城中粮绝经月,易子而食,析骨为炊…人间地狱,不过如此。”
刘威明心头剧震!虽然早有预感,亲耳听到邯郸惨状,还是像被冰水浇了个透心凉。拳头下意识攥紧了。
老头儿似乎没在意他的反应,继续道:“不过…近日倒有风闻,不知真假,或为邯郸…最后一线生机。”他顿了顿,目光投向东方,“传言魏公子信陵君无忌,窃得魏王兵符,矫诏夺了晋鄙十万大军,正昼夜兼程,驰援邯郸!若此讯非虚,邯郸城下…或将有一场惊天血战。”
信陵君窃符救赵!
这注定要刻在史书上的大事儿,像道炸雷劈在刘威明脑子里!他猛地抬头,眼珠子瞪得溜圆!这是赵国的生死劫!也是他们能不能钻进邯郸的关键!
“多谢长者相告!”刘威明声音带着激动和急迫,“若此讯是真,邯郸或许真有救了!晚辈得赶紧把这信儿带回去!”他匆匆捆好柴火,再次深深一揖。
老头儿摆摆手,又从怀里摸出一块磨得毛边、颜色发黄的旧布片,上面用木炭潦草地画着几道弯弯绕绕的线和个模糊的人形盘坐姿势,旁边还有些鬼画符似的残缺符号。“此乃老夫早年偶得的一页残图,似是某种养气导引的法门,惜乎残缺太甚,老夫亦未能参透。观小友步履气息沉凝,似有习武根底,或可一观。便赠予小友,权当结缘。”他将布片递给刘威明。
刘威明郑重接过。这图线条古拙,那人形姿势跟他练的八极桩功有几分像,可那弯弯绕绕的线指向的地方,却透着股邪乎劲儿,不像他熟悉的那些穴位路子。他心里一动,连忙道谢。
“风雪欲来,速归。此谷西南,有一隐秘小径可通山外,虽险绝,却是避开秦军耳目最近之路。能否脱困…看尔等造化了。”老头儿最后指明了方向,不再多言,背起藤筐,拎起小锄,身影很快消失在怪石和风雪里,仿佛从未出现过。
刘威明抱着宝贵的柴火和“地姜”,怀里揣着邯郸的噩耗、信陵君救赵的惊天消息,还有那张透着古怪的残图,心口像揣了只兔子,怦怦乱跳。他深一脚浅一脚奔回石头窝子,把吃的分了,又把老者的消息和残图塞给了刘远山。
“信陵君救赵…西南秘径…”刘远山捏着那张残图,手指在那些扭曲的线条上,眼神深得像口古井。他琢磨着自己在寒谷里硬逼出来的“保命桩功”和疏通气血的土法子,隐隐觉得这图上的几个点,跟他摸索出来保命的地方隐隐呼应,似乎指向了更深的气血调动和劲力凝聚的门道,虽然还是云山雾罩,却像黑夜里擦亮了一根火柴头。胸口那玉璧纹身也似乎跟着微微发烫。
“邯郸在血海里泡着…信陵君是唯一的活路…”刘威明声音低沉,眼神却像烧红的炭,目标清晰后的决绝烧掉了所有犹豫,“走!必须走出这鬼地方!走到邯郸去!管它那城是阎罗殿还是修罗场,老子都得闯进去!”
这点用命换来的希望火苗,在寒谷的冰窟窿里摇摇晃晃,总算没灭。它微弱,却死倔地照亮了通往血火邯郸的道儿。刘远山默默把残图收好,跟那块染血的帛书贴身藏着。他望向西南边,风雪暂时歇了,露出一线灰不拉几的天。新的玩命路,铺在了更惨烈的历史血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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