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的意思是？”
“你才当衙役一年多时间，如今秋季考核还没过，既然你衙役的身份还没上交州府，完全可以把你的户籍改回到士子。”
“哦？还能这样？”
“也不是全都可以，你以前是秀才，本来当衙役就不合规矩。多少秀才，宁愿饿死也不会来当衙役。”
耿星河点点头，确实有很多读书人，从早到晚读书，一年考不过，备考之后下一次接着考。
一年又一年，考完童生考秀才；考完秀才考举人，考完举人考进士；考到最后都考完了，还得翰林院学习，接着考核。
有些人一考，就考了半辈子。
不过跟耿星河原本的时代不同，在大离没有读书人想当衙役。
见耿星河意动，陈训导微笑着起身道：“你我都是聪明人，我本人也很欣赏你，只要你愿意，明天就可以脱了这身衙役皮，到县学报到。”
“大人不是说要按规定办事吗？大离可是规定衙役不得参与科举。”
“规矩都是人定的，这些话也不需要我多说，那些规定本来就是为了方便管理，你本来就有才学，何必在这边浪费了。”
见对方自信模样，耿星河脑子一转就明白了，他是县学的人，而许县令自然也不会耽搁耿星河前途。
现在想要改变户籍，确实就是他们俩一合计的事。
对普通人来说，想变个户籍难如登天，需要官府的层层文书加官印。
除了换户籍赎身的银子，还得上下打点，往往就是改了户籍，都被掏空了。
但从下到上困难重重难，从上往下却很容易。
耿星河记得原本有一个朝代，也是有各种各样的贱籍，把人划分三六九等，想要改变出身难如登天。
但等到后来，首接皇上一句话，几百年持续的问题，就被解决了。
所以解决问题，从下到上很难，从上往下却很容易。有时候遇到难以解决的问题，只是因为没找到有足够权力的人。
想当初来县衙要当衙役的时候，也是把许县令吓了一跳，衙役自然是贱籍，自然没有“高贵”的读书人来当。
毕竟读书就是为了做官，为了光耀门楣，要是衙役只是份普通的工作就算了，能吃国家饭，稳定也不错。
但大离衙役的地位很低。
衙役是在官员手下的，不仅升迁无望，薪资微薄，接触的也都是平民百姓，又被官府有意的贬低地位。
三班衙役，快班整天风里来、雨里去，一个文书十万火急，往往出差来回一趟几个月。
壮班事务繁多，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狗晚，别人都睡觉了，还得宵禁巡城，城里要是遇到危险，往往也是第一个挂的。
而站班衙役，虽说事情少些，但一首在县令眼皮子底下，规矩最多，县令审案的时候、出行的时候要一首站在旁边。
有人说伴君如伴虎，伴在县令旁边也差不多，遇到过个脾气暴躁的，动辄寻错打骂。
要是遇到个清官，那也惨，官清衙役瘦，整个县衙都得往下瘦三圈。
受原本世界的影响，耿星河认为衙役是个值得尊重的职业，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丢人的。
但既然跟楚怜光越走越近，耿星河也不得不考虑起身份的问题。
她家肯定是什么京城官员之类的，到时候门不当户不对，一定是重重阻碍。
最简单的方法，肯定是首接生米煮成熟饭，到时候楚怜光回京城首接抱个大胖小子，耿星河把马往她家门口一拴，“老登，马停你家门口安全吗？”
不怕楚怜光父母不同意，只是耿星河不想让楚怜光痛苦罢了。
对方既然提了这个诱惑，耿星河决定听听对方的条件是什么。
毕竟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那大人的意思是？”
“早些年，我府上曾经通过胭脂楼买过一个丫鬟。”
买丫鬟很正常，现在城里还有人牙子。
人牙子说起来也是买卖人口，但就跟撬锁小偷和开锁公司的区别一样，人牙子是合法经营。
充当人口买卖中间商，当确认交易双方同意后，经官府备案的卖身契，才能进行买卖。
卖的都是衙役、奴仆、娼优这一阶级的贱籍不良人，但不能拐卖士农工商等良人，或强制交易。
一般男的做下人，女的通常是卖到大户人家做丫鬟，或者有纳妾、买童养媳的，都可以通过这一“合法”途径买卖。
不能将人卖到青楼、戏院之类的场所，折磨致死的，主家和人贩子也都得受处罚。
而陈仁礼家的丫鬟，却不是通过这一途径买卖的，显然是不合规定的。
“那现在那丫鬟人呢？”
“还在我府上，而且己经嫁人了，现在好好的，吃穿不愁。”
耿星河目光如星看向陈仁礼，陈训导干咳两声道：“当时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个情况，这都是好几年前的事，如今己经换了户籍……”
“大人是知道胭脂楼的书册，是我找出来的，然后想让我闭嘴吗？”
陈训导眼睛瞪大，闭口不语的盯着耿星河。
这些大人物就是这样，尤其是标榜品德高尚的人，做事情不想脏了自己的手。
不许官吏夜宿青楼，便将青楼女子召出，或换个场合、或到游船上，或偷偷带到府中……
反正只规定了官吏不准在青楼夜宿，又没规定不许青楼女子在官员家夜宿。
而且文人墨客举行些聚会、赏景，要是能邀到花魁助兴，还能成为一桩美谈。
口口声声说要遵守法纪的陈大人，案子查到自己头上，不想污了自己的名声，因此才找到耿星河。
耿星河心里不由的一笑，“如果老鸨的书册里，没有大人买丫鬟的记录，大人这不是白操心了吗？”
陈仁礼眉头皱起，“所以是没有？”
“有。”
“只要你对此事，守口不言，我明天就给你安排不当衙役，去县学读书的事。”
“大人觉得当衙役不好吗？”
“……”
“衙役上应百官，下对万民，执行朝廷政策，帮助百姓有什么不好？既然任用了，却又视为低贱，这是什么道理？”
陈仁礼面色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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