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颍县衙后院的暮色浓稠如墨，王福踩着青砖引路，绣着金线的衣摆扫过雕花木栏，发出细微的沙沙声。他刻意放缓脚步，眼角余光像毒蛇般扫向身后负手而行的徐庶——那袭洗得发白的青衫在穿堂风中猎猎作响。
"徐公子，这边请。"王福推开垂花门的瞬间，鎏金兽首门环折射的冷光刺得人眯起眼。荷塘对岸的水榭中，檀香混着浓烈的酒香扑面而来。县令王伉摇着象牙扇斜倚在美人靠上，圆滚滚的肚子几乎要把绣着云纹的锦缎撑破，腰间嵌着红宝石的玉带被勒得变形；县丞杨柯弓着背，像只随时准备缩起脑袋的乌龟，鼠目灼灼地打量着来人，手指无意识地着官服；县尉马元则双手抱胸，腰间的佩刀随着他不耐烦的晃动，时不时撞出金属碰撞的轻响，刀柄上的血槽还泛着暗红。六个侍女捧着鎏金酒壶侍立如木雕，连呼吸都不敢太重，发髻上的珍珠步摇却因恐惧轻轻颤抖。
"大人，徐公子到了。"王福的声音陡然拔高，惊起荷塘中栖息的白鹭，扑棱棱的振翅声打破了诡异的宁静。
三人同时起身，绸缎衣料摩擦出窸窣声响。王伉脸上堆满了假笑，双下巴随着动作层层叠叠，翡翠扳指撞在扶手的瞬间发出清脆声响，仿佛在为这场虚伪的欢迎仪式伴奏："哎呀！徐公子大驾光临，快请上座！"他的目光越过徐庶，落在陈虎身上，瞳孔却在瞥见陈虎腰间泛着幽蓝的连弩时，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这位想必就是王爷麾下的玄甲勇士？"
“正是”
徐庶踏过汉白玉石阶，长揖到地，声音清朗如金石："徐庶见过三位大人。久闻临颍治理有方，今日特来拜会。"青衫下摆扫过冰凉的玉石地砖。
"好说好说！"王伉迈着鸭子般的步伐，一把拽住徐庶手腕，引他入坐。"这位壮士也别拘着，同饮一杯！咱们临颍虽小，可美酒管够！"他转头看向陈虎，脸上堆着笑，眼中却闪过一丝阴鸷。
陈虎玄铁面具下的目光如刀，寒意顺着声音蔓延开来："末将职责在身，不敢贪享。倒是听闻贵县粮仓充盈，不知能否分些赈济灾民？"腰间铁刀与亭柱上悬挂的铜铃同时轻颤，发出令人牙酸的嗡鸣，惊得一旁的侍女手中的银壶险些落地。
王伉脸色微变，旋即发出夸张的大笑来掩饰："英雄气概！来人，开宴！把本官珍藏的十年的年桂花醉抬上来！"随着他一声令下，八名小厮抬着鎏金食盒鱼贯而入，食盒打开时，一只烤得金黄的乳猪还在滋滋冒油，琥珀色的糖浆顺着脆皮滴落。
县丞杨柯像只哈巴狗般凑上前，举杯靠近徐庶，袖口的龙涎香浓烈得几乎令人作呕："早闻徐公子得王爷器重，小小年纪便名震豫州。"他刻意压低声音，眼神却像钩子般盯着徐庶的表情，"不知此番前来，可是带着王爷的......特殊使命？听说王爷最近在严查各地新政推行......"
"正是为百姓疾苦而来。"徐庶突然举杯，清冽酒液倒映着他眼底的寒芒，如同深潭下暗藏的利刃，"听闻临颍百姓十室九空，树皮都被啃光了，易子而食的惨状......三位大人可曾知晓？"
亭中空气骤然凝固。县尉马元的酒杯重重砸在案几上，震得八珍豆腐溅出碗沿，汤汁洒在他崭新的官服上："一派胡言！我县政通人和，百姓安居乐业，岂容你在此信口雌黄！上个月刚给灾民发了十石糙米！"
"十石糙米？"徐庶冷笑，从袖中抽出一卷皱巴巴的布条，上面用鲜血写着密密麻麻的名字，"这是临颖县治下三十几村饿死的三十七口人名单，其中有七个孩童。他们临死前，嘴里还含着观音土！"
"马大人息怒！"王伉按住县尉肩膀，脸上笑意更浓，可那笑容却比哭还难看，眼底翻涌着杀意，"年轻人关心民生是好事。来，尝尝这道八宝鸭子，可是从长安请来的厨子，用了三十只童子鸡熬的高汤，配上西域的藏红花......"
徐庶将酒杯重重顿在青玉案上，酒水飞溅在王伉的云锦衣袖，洇出深色痕迹："三位大人的美酒佳肴，怕是用百姓的血汗酿就！"
"放肆！"马元拍案而起，腰间佩刀出鞘三寸，寒光映得众人脸色发青，"你以为有玄甲军撑腰就能颠倒黑白？信不信我现在就......"
陈虎瞬间挡在徐庶身前，玄甲摩擦声惊得满塘锦鲤乱窜，尾巴拍打水面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他缓缓抽出半尺长刀，刀锋折射的冷光扫过马元："你大可试试。"
王伉却突然按住县尉手臂，脸上浮起虚伪的惋惜，声音里带着假惺惺的痛心："徐公子莫要被奸人蒙蔽。"他从袖中抽出一卷文书，纸张边缘还带着霉斑，"这是本县赋税明细，每一粒粮食都......"
"每一粒粮食都进了你们的私库！"徐庶猛然掀翻酒桌，珍馐美馔洒落满地。他抓起案上的羊脂玉盏狠狠摔碎，"你们打着新政的旗号，强征赋税，逼得百姓卖儿卖女！那些饿死的孩子，他们的鬼魂夜里都在敲你们的房门！"
王伉的笑容彻底消失，脸上的肥肉不受控制地颤抖着，森然开口："徐庶，莫以为有玄甲卫撑腰就能肆意妄为。临颍县的天，还轮不到你......"
"临颍县的天，该亮了。"徐庶举起襄阳时刘齐给他的玄铁令牌，鎏金"刘"字在暮色中迸发金光，仿佛点燃了一团火焰。“见令牌如见王爷，还不跪下。”陈虎在一旁喝声开口。
王伉，杨柯，马元三人虽然不情愿，但还是恭恭敬敬的跪地并开口，“下官见过王令，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
身后的一众侍女吓得头也不敢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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