迦南寺废墟在暮色中淌着金血。明澈跪坐在倾倒的毗卢殿前，青铜梵文己爬满脖颈，咒文末端如蜈蚣足刺探着耳后死穴。
他咬断左手小指，以骨为笔在残碑上疾书，血珠坠地时竟开出一串优昙婆罗。
"咔嚓。"
碑面《楞伽经》突然龟裂，缝隙中涌出混着金尘的脑髓。
明澈蘸髓续写，当"不生不灭"西字落成时，整片废墟的地砖轰然翻转——每块砖背都嵌着枚带牙印的指骨，三百六十枚断指齐齐指向藏经阁地宫。
夜枭凄啼撕开雨幕。
明澈踏着断指铺就的血路前行，瘸腿每步都震落金鳞。
地宫门楣垂下串人皮经幡，幡面用婴血绘着《大日经》，经文字缝间突然睁开密密麻麻的佛目。
他挥动骨笔刺穿经幡，黑血喷溅中，窥见百年前的画面：
素尘赤足立于火海，后背刺青正被烈焰剥离。她突然转身，被烧融的唇齿间含着半枚青铜钥匙，钥匙纹路与明澈瘸腿的梵文首笔完美契合。
幻象中的火舌舔舐他眼睫时，真实的灼痛从掌心传来——七道皴裂己蔓延至肘部，裂口处钻出金线莲的根须。
"施主认得这火么？"
沙哑声音自地宫深处传来。
明澈劈开最后一道经幡，见焦黑的承重柱上锁着具金身尸，尸首胸腔内燃着青灯，灯芯竟是半卷带齿痕的《渡厄经》。
更诡谲的是尸身面容——与他昨夜在黑松林祭坛所见焦尸如出一辙。
金尸忽然口吐梵音，震得地宫梁柱落灰："劫火焚经时，你在我脊骨刻下镇魂咒。"
话音未落，尸身脊背皮肤层层剥落，露出青铜浇筑的脊椎骨——每节骨缝都刻着明澈的法名，笔迹与他掌心裂痕的走向完全相同。
明澈暴退撞上经橱，柜门震开的刹那，三百卷血经倾泻而出。
经文遇金尘自燃，青烟中浮现迦南寺历代住持的面孔。
当第七张脸浮现时，他浑身血液凝固——那是五岁时的自己，正握着青铜刻刀，在素尘脊背刺下《渡厄经》首章。
"原来是你..."
金尸胸腔青灯骤亮。
明澈发狠扯断三根肋骨，新骨笔蘸着髓血在空中画出血曼荼罗。
当最后一笔与地宫穹顶的"痴"字劫印重合时，整座建筑开始坍缩，三百颗带梵文的牙齿从地缝喷涌而出，在他周身结成金刚界大阵。
"叮——"
素尘幻象再次浮现。
她无声地举起残缺的右手，断指处金尘流转成青铜经筒的轮廓。
明澈福至心灵，将怀中玉环掷向幻象。
当玉环套上幻影断指时，地宫突然响起晨钟暮鼓——是百年前迦南寺早课的韵律。
金尸在钟声里分崩离析。
明澈扑向飞溅的骨屑，抓住那盏青灯的瞬间，前世记忆如熔岩灌顶：永夜元年暴雨夜，是他亲手将素尘推入火场，以她血肉为墨封印无间业火。
少女最后回望时，后背刺青缺失的"阿"字，正与他此刻掌心血痂形状重合。
"啊！！！"
明澈捏碎青灯，任灯油在掌心灼出"卍"字焦痕。
地宫彻底崩塌时，他攥着半卷《渡厄经》残篇跃出废墟。
身后传来梵呗合诵声，三百六十枚断指破土而出，在空中拼成素尘的刺青背图，缺失的经文正是他腰间青铜咒文。
五更梆子响过，行脚僧发现寺前跪着七具焦尸。
尸首呈北斗阵排列，每具心口都开着血莲，莲心嵌着带牙印的青铜碎片。
有沙弥大着胆子拼接碎片，得到的竟是半枚转经筒，筒身刻着"素尘"二字，内壁藏着的指骨与明澈断指分毫不差。
晨光刺破雾霭时，明澈站在百里外的断碑亭。
掌心皴裂距心脉仅剩半寸，青铜咒文己覆满右半身躯。
他展开人皮经卷，就着朝阳焚烧残页。灰烬腾空凝成带泪痕的人脸，细看竟是素尘闭目诵经的模样。
当最后一缕青烟散尽，明澈瘸腿上的梵文突然收缩成莲花印。
他咳出半口金玉般的碎齿，齿面刻着迦南寺古钟的裂纹图——正是三劫印的全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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