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将黑松林浇成墨色时,明澈正用肋骨雕成的骨笔,在桦树皮上抄写《妙法莲华经》。
右胸青铜梵文己缠住第三根肋骨,每记心跳都震落金尘。
树皮吸饱血墨后,浮现的却不是经文,而是迦南寺戒坛下的青铜柱阵——每根柱上都锁着与他面容相同的少年,脊椎处插着梵文刻刀。
"叮——"
骨笔突然脱手钉入树干。
明澈瞳孔收缩,树皮皲裂处渗出金褐色汁液,遇血凝成七只血蝉。
蝉翼纹路细看竟是《渡厄经》残篇,最末句"一切有为法"的"法"字,恰与他掌心最深裂痕重合。
血蝉振翅的刹那,整片松林无风自动。
明澈撕开衣襟,惊觉心口皮肤己呈半透明状,肺叶间缠绕的金丝正随着蝉鸣抽动。
他发狠将骨笔刺入胸腔,挑出金丝的瞬间,二十年前戒坛下的记忆汹涌灌入——
香灰漫天的孟兰盆节,七岁的他被铁链悬在青铜柱上。
老住持的刻刀沿着肋缝游走,每刻一笔,藏经阁方向便传来女子惨叫。
当梵文首笔成形时,他透过血雾看见个抱经筒的少女背影,少女后颈刺青的莲花,与他昨夜在池底所见琉璃棺纹饰完全相同。
"噗!"
血蝉突然自爆。
明澈挥袖挡开毒雾,却见爆裂的蝉尸在地面拼出卦象:坤上离下,明夷卦。卦象中央粘着片带血的指甲盖,纹路与迦南寺焦尸手中的如出一辙。
他猛然想起什么,掏出怀中那枚齿痕玉环——玉环缺口处的血垢,正与卦象中宫位置严丝合缝。
子夜更梆穿透雨幕时,明澈瘸腿上的梵文开始发烫。
他循着灼痛感掘开三尺腐土,露出具裹着人皮袈裟的青铜瓮。
瓮身《地藏经》的锈迹下,藏着列小字:"永夜三年,渡尘使素尘封无明业火于此。"
骨笔挑开瓮封的刹那,三百只血蝉倾巢而出。
明澈挥动染血的麻衣扑打,蝉尸血雾却在空中凝成幕布——素衣少女跪在火场中央,正将青铜经筒塞入地缝。
她抬头望来的瞬间,后背刺青突然剥落,化作金尘汇入明澈腿间咒文。
"原来是你..."明澈按住突跳的太阳穴。
少女缺失的尾指,与迦南寺古钟内嵌的指骨完全吻合。
幻象中的经筒突然发出嗡鸣,与现实中的青铜瓮共鸣震颤,震得他呕出大口金砂。
血幕崩散时,青铜瓮底露出卷人皮经书。
明澈展开经卷的刹那,整片黑松林的树皮同时剥落——每块树皮内侧都浮现出血色经文,缺失的段落恰好能补全人皮经卷。
当最后一句"应作如是观"补完时,他掌心的皴裂纹路突然暴长,最末一道裂痕首刺腕间生死线。
"轰隆!"
雷光劈开古瓮。
明澈在电光中看清人皮经卷的夹层——那是半幅刺青背图,绘着素尘将《渡厄经》刻入脊椎的场景。
刺青边缘的齿痕,与他幼时咬在乳母腕上的疤痕分毫不差。
暴雨突然转稠。明澈抹去眼前金尘,发现落下的竟是混着血块的经文字符。
每个"卍"字砸在地上,都化作指甲盖大小的明王像。
当第七十七尊明王像睁眼时,他瘸腿上的青铜咒文突然离体,在空中扭结成八臂金刚杵。
"来得好!"
明澈狂笑着扯断三根肋骨。
新骨笔蘸着心头血划出《金刚经》,血字与金刚杵相撞爆出青莲。当最后一朵莲瓣凋零时,他看见自己投在经卷上的影子——那尊三头六臂的佛影,此刻竟生出素尘的眉眼。
黎明前最黑的时刻,林间腾起幽蓝鬼火。
明澈循着火光找到处古祭坛,坛上供着的不是神像,而是具缠满锁链的青铜棺。
棺盖刻着三百个"明澈"法名,每个名字都延伸出金丝,与他周身皴裂相连。
当骨笔撬开棺椁时,冲天金尘迷了双眼。
明澈在炫光中摸到块冰凉玉璧,璧上凹痕与他怀中玉环完全契合。
拼合的瞬间,棺中爆出婴啼——那具蜷缩的焦尸怀中,竟抱着他幼时的长命锁,锁芯嵌着粒带血的乳牙。
"宿业...哈哈...好个宿业..."
明澈将长命锁按进胸膛。
青铜咒文如获新生,眨眼间爬满脖颈。
他踉跄着撞碎祭坛,发现坛底沉着七十二盏青铜灯,灯油竟是混着金尘的脑髓。每盏灯芯都穿着片指甲,指甲上微雕着迦南寺历代住持的恶业。
最中央的灯盏突然自燃。
明澈在火光中看见老住持的脸,那张脸正从自己掌心血目里缓缓浮出。
他发狠剜出血目掷入灯海,凄厉惨叫中,三百幅前世记忆炸成碎片——五岁那夜母亲塞进他襁褓的,正是素尘的青铜经筒。
晨雾漫过树梢时,猎户在林间发现座血肉经幢。
人皮为纸,骨为梁,檐角悬着的七串舍利子竟全是左下颌臼齿。
经幢中央坐着具半骨半肉的躯体,心口插着根雕满梵文的肋骨,肋骨折断处露出半卷带血刺青,绘着女子在火中刻经的背影。
百里外的官道上,瘸腿乞丐正用树皮兜售"开光佛齿"。
有细心的行商发现,那些所谓的佛齿内侧,皆刻着蝇头小字:"三劫轮转,当断业火。"
最年长的乞丐咧嘴笑时,口腔里金尘闪烁,仔细看去,缺失的尾指处正钻出嫩绿的新芽——是迦南寺菩提树的枝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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