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钟的裂纹在子夜渗出金砂时,明澈的瘸腿正卡在经幢的兽首吞口处。他嗅着地宫深处飘来的腐经气息,骨笔尖端的血珠在钟面"贪"字劫印上颤动——这是第八十一次超度失败,青铜咒文己蔓至胯骨,最末一笔如蝎尾蛰向丹田。
"嗒。"
血珠坠地的刹那,地宫七十二盏长明灯骤熄。明澈听见青铜锁链的摩擦声从西壁渗出,像无数蜈蚣在啃食佛骨。他摸黑剜出第三根肋骨,新骨笔蘸着髓血划出《往生咒》,经文却逆流成带齿痕的"嗔"字。
"喀嚓!"
地砖突然翻转变形为天花板。明澈坠入倒悬的藏经阁,梁柱间三百条青铜锁链如活蛇游动,每根链条都拴着具与他面容相同的干尸。最北角的尸身手中攥着卷人皮经书,封面的生辰八字正与他腿骨上烙印的咒文同步渗血。
"大和尚们好手段。"明澈嗤笑,瘸腿擦过倒挂的《法华经》书架。经卷遇血气自燃,青烟中浮出历代住持的命格图——每任经卷师的青铜咒文末端,都指向这间密室。
锁链绞住脚踝的瞬间,明澈看清干尸群的诡异:所有尸身的右腿皆被替换成青铜钟杵,杵头刻着逆写的《楞严咒》。当锁链将他拽向穹顶时,他嗅到了自己血肉焦糊的气味——二十年前那场拜师礼上,老住持的烙铁正贴在腿骨相同位置。
"破!"
骨笔刺穿脚踝血肉,精血喷溅成降魔杵。血杵洞穿穹顶的刹那,三百具干尸齐声诵经。声浪震落墙皮,露出焦黑的《渡厄经》残篇——"无无明尽"西字的收笔顿挫,与他掌心最深的皴裂完全重合。
明澈跌坐在倒悬的戒坛上。檀香混着尸臭灌入鼻腔,他摸到坛沿的凹痕——五岁那年被按在这里刻咒时,指甲抠出的沟壑仍在。青铜咒文突然在腿骨上暴走,剧痛中他看见幻象:七岁的自己正在隔壁经堂抄经,而藏经阁深处传来锁链拖地的声响。
"原来那时...你们就在炼尸?"
瘸腿横扫祭器架,青铜铃坠地炸出火星。火光中,地宫呈现出真实样貌:西面墙皆是人骨砌成,每块骨片都刻着微缩梵文。明澈抠出块额骨碎片,惊见内层用胎血写着《金刚经》残句——笔迹竟与他的掌纹同源。
子时更梆穿透地层时,青铜钟自鸣八十一响。声波震裂人骨墙,三百块碎片在空中拼成星图。北斗方位亮着滴血的佛头——正是他七岁撞碎的毗卢遮那像,佛头断颈处粘着片带乳香的襁褓残片。
"连婴孩时的物件都留着..."明澈捏碎残片,檀香味刺激喉头涌出黑血,"迦南寺的渡厄,原是腌渍罪业的酱缸。"
地宫深处传来齿轮咬合声。明澈踩着骨片攀上钟楼,见晨雾中浮着三百盏青铜灯。灯油混着金尘与脊髓,灯芯皆是历代经卷师的断指。最老的那盏燃着幽绿鬼火,火中飘出带梵文的灰烬——每粒都是未化解的宿尘。
"好个轮回道!"他捏碎灯盏,火油灼穿掌心血肉。当剧痛与腿骨咒文共振时,明澈突然顿悟:每任经卷师都在重复同样的事——用新罪覆盖旧孽,如同在腐肉上反复刺绣。
五更时分,巡夜僧发现地宫渗出金褐色黏液。青铜钟裂成八十一块,每片碎钟内壁皆刻明澈法名。最诡谲的是钟杵上的《楞严咒》,遇月光竟逆转为《往生咒》真迹——只是"度一切苦厄"的"度"字,被凝血改成了"弑"字。
而在无人知晓的维度,三百粒宿尘正渗入地脉。牧羊人看见戈壁突然生出青铜苔藓,苔纹拼成带齿痕的谶语:"撞钟人终成钟鸣,超度者皆是待度的魂。"有沙弥大着胆子舔舐苔藓,舌尖立刻溃烂生疮,疮口渗出混着经文的脓血。
明澈站在钟楼残骸上,青铜咒文己覆满右半身躯。他摘下檐角铜铃含入口中,铃舌竟是自己幼时的乳牙。当锈味在齿间漫开时,千里外的藏经阁突然自燃,火中传出历代经卷师的齐诵——那正是他五岁被烙铁剜骨时,错当成佛音的惨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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