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垣屯并进来的第五天，虞家山的仓门第一次出现了“夜间开灯办公”的场景。
不是查仓，不是配票，是山魂会——加急召开的。
仓房里，火盆烧得通红，墙上挂着的不是灵泉示意图，而是新画出来的一张草稿：
【山魂组织草图】
上面写着几排大字：屯主不事事亲力，设三职、定西管，人人有责，工工对账。
王氏拿着扫帚站在门口嚷嚷：“谁再跟我说‘啥事都问嫂子’，我一扫帚先呼脸上——虞嫂子现在升职了，升成咱们山头的‘甩手大当家’！”
林乔抱着手臂哼了一声：“嫂子是该歇歇了，这半年你干的活赶得上一支队伍，咱现在屯大人多，不能全靠你一张嘴指着。”
虞青禾坐在主位，没笑，也没搭腔，只是拍了拍桌子：“我今天就一句话，山头大了，我一个人管不过来，从今天起，分权、分管、分责。”
她转头看向林乔：“你当‘屯务总管’，管的是各组排工、入屯登记、外户分配，谁不干活，谁混工时，你负责查。”
再看向王氏：“你是‘物资总管’，管仓、管鸡窝、管柴、管水、管盐，缺了你来报，丢了你来赔。”
又看向小满：“你是‘文册总账’，所有票据、山规、契文、档案、登记、罚单、榜单、娃娃记事，全归你。”
赵殊本来缩在角落啃咸萝卜干，被她忽然一指：“你当‘后勤调派’，哪里缺人你安排，哪口井塌了你管，兔窝鸡棚有事你第一个到。”
“我？”
“你不愿意？”
“不是不愿意，我怕你不让我再当你家‘鸡蛋仓管理员’了。”
“你想得美，那是你终身职务，死了都得写在碑上。”
众人笑了，赵殊咬着萝卜干点头：“我服了。”
虞青禾站起来，敲了敲身后的墙。
墙上贴着新草图西张，分别是：
【屯务分工总表】
【工分记录对照表】
【临户转正流程图】
【娃娃成长记录册】
“今天这会，不光是分事，更是定命。”虞青禾声音不大，但每一句都清清楚楚，“虞家山不是我一个人的山，是咱所有人的命。”
“我今天能把山让出来，是因为我信你们。”
“你们要是让这山塌了，那我就一把火烧了仓，看谁也别活。”
话音落地，整个仓房都静了。
王氏先拍了拍桌子：“嫂子，我说句实话，你早点撂挑子，咱早就省事了。你整天睡仨时辰还得记七个表，我看得都瘆得慌。”
林乔点头：“屯大了，是得制度顶上去。”
小满安静写字，一字一句抄下刚才虞青禾说的：“不是我一个人的山，是所有人的命。”
当天晚上，墙上新贴了一条“山魂会令”：
【设三职、定西管、明六责】
三职：屯务、物资、文册
西管：后勤、巡山、娃娃、仓务
六责：失物追责、工分虚报、票据错账、夜岗脱岗、仓料短数、鸡蛋乱分
再下面，还有一排新小字：
【自今日起，虞家山开始试行“轮值代理制”，屯主每月仅裁决大事，其余一律交三职决议。】
王氏站在那条下面点头：“好，以后谁再问‘嫂子嫂子这事怎么办’，我就让他背三遍山魂制度。”
赵殊在后头补一句：“我建议顺便罚他一只鸡。”
“鸡太值钱了，罚他洗兔窝。”
那晚，虞青禾第一次，什么也没安排，什么也没批，就坐在仓房屋顶，喝了一口赵殊递过来的藤茶。
“嫂子，咱这山，现在算不算真成了个‘屯’了？”
“嗯。”
“那你是啥？”
“我是退休的屯主任。”
“那我呢？”
“你是仓库鸡蛋处理专员兼兔窝清洁工。”
“你这给的官不咋地。”
“你能活着吃饭，还想升官？”
“我想升成你家的正式男人。”
“……滚。”
风从山后绕过来，把藤香吹得老远，仓灯亮了，账本翻着，娃娃班夜岗轮换交接声还在山口回荡。
那夜，山没出事，人没出错。
山头，第一次这么稳。
山魂会开完的第二天，交易所门口又多了一块新木牌，写着六个大字：
【共议制试点推行】
王氏一看，炸了：“共议制？啥意思？咱屯现在连娃娃都能投票了？”
“不是投票，是代表。”虞青禾从屋里走出来，手里还夹着账册，“咱现在屯有多少户，多少工头，多少外屯，多少娘子组，多少娃娃队，以后每十人推一个代表，集中每月十五共议山务大事，小事走三职会议，大事走全体代表会。”
“谁来定啥是大事啥是小事？”王氏不服。
“只要你觉得影响仓、影响命、影响鸡蛋，都算大事。”
“行，那我每个月都要开会。”
“那你就得写会后总结，娃娃班抄一遍贴墙上。”
王氏立马闭嘴。
这“共议制”一推，全山哗然。
屯里那帮原本只认“嫂子一句话管到底”的老户，有点懵，有点慌。
“不是说好了听虞嫂子的？”
“这现在换成代表，是不是以后说话得排号？”
“我们不认人，就认嫂子一张嘴。”
话传到虞青禾耳朵里，她把锅盖一掀，豆腐汤都差点冒出来。
“你们认我可以，那也得认制度。今天你信我，那我死了你信谁？咱山不能靠一个人死撑，得靠规矩，靠整个山头都认的办法。”
“我不是撒手，我是让你们别把命挂在别人身上。”
“代表会上墙，谁推出来的，谁签字；谁干事不成，谁原户连坐；谁带的娃娃不守规矩，娃娃班首接扣他工分。”
三天内，第一批山魂代表名册出来了。
代表名单贴在仓房外头：
娘子组推：林乔
粥棚工推：李大嫂
外屯推：陈二妮
娃娃班推：小满
仓务推：王氏（没人敢跟她抢）
兔窝推：赵殊（自荐成功）
王氏看着墙上的名字咂舌：“我这也算当官了？”
赵殊说：“你早就是山魂刑罚部队队长了。”
“我不管你们叫我啥，我只负责：偷鸡的我打，偷蛋的我踹，偷藤的我追着撕裤子。”
“所以你能连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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