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啥？”
“再过一波人，咱就得开第二屯了。”
“你当真？”
“我不是真，是穷怕了。”虞青禾深吸一口气，“如果山外再多一批人像林成这样跑来求活命，我必须提前准备。”
那天晚上，清水冷得厉害，连灵泉边上的水汽都不冒了。
虞青禾坐在仓房门口，盯着那盏小灯，一句话没说。
小满悄悄走过来，抱着个小板凳坐她边上：“娘，你是不是不想再收人了？”
“我不是不想收，我是不想看着自己人饿。”
“那……不收行不行？”
“不行。”
“为什么？”
“因为——”她手指头敲了敲地面，“我们当年就是这么被赶出来的。”
“……”
“我没法管全天下人的命，但在这山头——想活的，我就得给条命路。”
“你不怕他们不感恩？”
“我不求他们感恩，我只求他们别砸咱仓。”
“你说……再来一百人，咱真能撑得住吗？”
“撑不住就把仓开到后山，地种下去，土里能长东西就够了。”
她站起身，看了看夜空，风刮得藤绳响了一夜。
虞家山那块牌子，在风里晃着，咯吱咯吱响。
但没倒。
第二天一早，山下又来了人。
这一回，不是一个人，不是三个人，是一小队，十几个，男女老少全有。
领头的是个娘们儿，脸色冻得发青，但站得笔挺：“我们不是来蹭吃的，我们是来投工换命的。”
她掏出两颗地瓜，一根破锄头：“这就是我能带出来的家当了。你们要收，我带人种地；你们不收，我们掉头走。”
王氏都愣住了。
虞青禾上前，看着那娘们半晌，问：“你叫什么？”
“陈二妮。”
“会干什么？”
“翻地、挑水、喂鸡、洗衣、架棚。”
“身上有病没？”
“去年冬里发过热，活下来了。”
“你娃是谁？”
“那边那个瘦猴子，叫阿狗。”
虞青禾看着她，点了点头。
“进山。”
那天，仓房里加了两口灶，地头多了三双鞋印，娃娃班多了个新组，虞家山账本的“临户页”翻到了第二行。
三天后，苦水屯剩下的人全到了。
总共十一口人，带着两个破篮、一口碎锅、三根锄头和一张薄得能透光的草席。
小满登记完最后一个人的名字后，把登记板一合：“总共十一人，壮劳力三个，其余是娃娃和老人。”
虞青禾坐在交易所大堂正中，看着这一群站在门外的人，没急着说话。
王氏站在她左边，冷着嗓子说：“我们山的规矩，你们进来就得认。吃得了苦、干得了活，我们才能给你命种、票粮、地界。你要是只想混口饭吃，不如现在就掉头走。”
没人出声。
林乔扫了一圈：“都听懂了没？”
这时，站在人群里年纪最大的一位老头开口了，声音沙哑：“我们这把年纪不图啥了，就想剩口气活下去。你们咋说，我们就咋干。”
“好。”虞青禾点了点头，把手中的那张“屯魂试用契”放在桌上，“既然进了虞家山，就得按咱的规矩办事。”
她站起身，看向众人：
“第一，从今天起，苦水屯暂并入虞家山，改称‘南垣屯’，由林乔担任临时屯管。”
“第二，所有新户设立三日观察期、十日考核期、三十日准入期，合格者立户入籍，发正式山魂票号。”
“第三，南垣屯需自建粥棚、仓房、临井，自筹吃穿，山上仅支援初期工具与基础种子，其余全靠自己挣。”
“第西，娃娃归娃娃班管理，妇人归娘子队编制，壮劳力统一编入巡防组，夜岗两日一轮换，日工记时、月末评定，挂榜打分。”
她话音一落，小满啪一声把三份文书立在了墙边。
上面写着：
【虞家山屯外并户制度·试点篇】
【山魂并屯五条】
【南垣屯入籍公示】
这下，山口全炸锅了。
王氏嘴里叼着树枝，看完三张表后咂舌：“嫂子，你这是要真干了？还给他们挂公示？”
“咱是头一个吃螃蟹的山头，就得把每一条规矩写在纸上、钉在墙上、印在心里。”虞青禾说完，转头看向赵殊，“你带人去南垣那边看看地形，把老兔窝那片清一清，那边可以先扎窝棚。”
“行。”赵殊扛着锄头走了，“我顺便把那口老井也刨一刨，看能不能通水。”
“林乔，仓里那批坏的锄头和铁锅拿去一半，能用的就先凑着，不能用的就让他们修，别一上来就图现成。”
“好。”
“小满，把南垣屯的人数、能力、分组、票分全部录进外屯档案。”
“明白。”
“王氏，粥棚锅再加大，兔窝边空地拿来做晒场，先别开仓，一日三粥，饭得自己挣。”
“得嘞。”
当天晚上，南垣屯就安置完毕了。
十几口人搭起了三间窝棚，用的是破木板、烂藤条，还有从后山拖回来的树枝。
粥棚的锅热了，汤是稀的，但能喝。票粮是少的，但能换。第一批南垣票就这么发了出去，上面印着一行小字：
【虞家山试并户，命薄不怕，人狠能翻身。】
第二天，小满贴出第一份《南垣工分榜》，上面写着：
【陈二妮：记工3，粥棚煮粥、扫地、藤田补围】
【林成：记工2，夜岗一轮、地沟清理】
【阿狗：娃娃试训，抄写20字、巡山一圈】
王氏站在榜下笑得首拍大腿：“这娃娃都能排工了，真成了。”
第三天早上，林乔来报：“嫂子，有三户人家从西边山坡来了，说听说你这儿开分屯了，也想来蹭口饭。”
虞青禾正往锅里加木柴，头也没抬：“不是我们开分屯，是他们命赶上了。想来可以，先去南垣扫三天地，背十条山规，再说其它的。”
“明白。”
那天晚上，虞青禾站在仓房边，看着南垣那边的三口窝棚，藤绳晃得厉害，但没塌。
有人在翻地，有人在夜巡，有人在火堆旁抄山律，娃娃一口气能背出七条规矩。
她没说话，只是深吸了一口冷风，然后回头吩咐：
“小满，山魂账本开新页——虞家山外屯制，从今日起，正式落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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