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老头一边看一边感慨：“这茶，要真做起来，咱山上的命种就又多一条腿了。”
虞青禾点头：“藤茶只是开头，只要命种成线，咱就不怕下一次缺粮。”
小满补了一句：“要不要设个茶棚？”
虞青禾转头：“茶棚归你管，从藤种到采茶、炒茶、存茶，流程记清楚，交个图我签字。”
小满立刻就去画图，王氏在边上指指点点：“这锅得放门口，防止火头太猛，那风道也得通，不然热气闷着茶味就发酸。”
她们画图、翻茶、晒茶，娃娃班那边还拿着风铃绕藤地转圈巡逻，一口一个“命种专地，非请莫入”。
粥棚边，有娃娃喊：“今天我们喝的，是咱们种的茶了！”
那一刻，山风一吹，藤田飘香，仓房亮灯。
虞家山的命，越种越稳。
霜降一过，山头的风就开始刮得跟刀子似的。
灵藤地一夜之间掉了半片叶子，兔棚那边兔崽都缩成一团，鸡窝门一开，全是鸡屁股朝外。
赵殊拎着柴刀从山脚回来，一进屋就嚷嚷：“风大了，今年这霜来得猛，咱得提前把山上外面那几口旧屋堵上。”
虞青禾正站在仓房外核对干料：“你去跟王氏说，让她组织人加盖藤棚。还有，晒场那边的谷子，今晚之前必须全进仓。”
“明白。”赵殊一边扯围巾一边嘀咕，“这天冷得我耳朵都冻麻了，晚上要是再下点雪……”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门口有人喊：“嫂子！山口来了个男的，说是从苦水屯跑来的，要找你！”
虞青禾皱了下眉，放下手里藤料就往山口赶。
那男的一身破麻衣，脚上的鞋都磨破了，裤腿上结着冰霜，脸冻得通红，话一出口嘴角都裂着。
“你是虞家山的……虞嫂子？我是苦水屯的，我是林成！”
虞青禾点了点头：“你喘口气慢慢说，别着急。”
“我们屯……完了。”林成咬着牙，“三天前被山南的流匪围了，屯主跑了，屯里仓被洗了，连口井都给砸了！我们……我们实在是撑不住了，才想起你这儿……”
“你怎么找到这儿来的？”王氏冷着嗓子问。
“听外面人说你们山屯能活人，有粥喝、有茶卖……我就带着两个人往这边赶，但半路一个冻死了……我不想死在路上，我就想来问问……你们愿不愿意收我们？”
他说完这句，腿一软就跪下了。
王氏一看，心里有点不是滋味，扭头冲林乔喊：“快！把人扶进去灶房里烤火！”
林成却死死跪着，嗓子都嘶了：“嫂子你让我进山吧！我们那儿真完了！我带得出人的，己经都饿得不像样了，再晚两天就全冻死了！”
虞青禾没说话，只是低头看着他。
林成哆嗦着从怀里掏出一张油纸包，递上来。
“这……这是我们苦水屯的地契和人口册，愿意把地交给你，只求你们山头肯分我们一口水，一口粥……”
虞青禾把纸接过来，摊开看了眼。
油纸都冻硬了，字迹模糊，但能看清：“苦水屯总户数十五，可动员劳力七人，留守病残六人，土地六亩，兔窝一座，井毁。”
小满也跑了过来，看完人口数轻声说：“他们就剩这么点人了……”
王氏咬着牙说：“要按山规办，这些人全是零户，得走试用程序，可他们都快冻死了……”
虞青禾把纸叠好：“让他们进来。”
“真的？”王氏一愣。
“不过话说在前头，”虞青禾扫视众人，“进来可以，但咱山不养懒人，不收嘴甜的。一进山就得干活，粥水能喝，但饭得挣。”
她看向林成：“你带几个人？”
“就剩我们三个，另两个还在山口冻着呢，我先跑过来探的……”
“林乔，带娘子组把人接回来。”
“赵殊，你去把仓房后头那口老房腾出来，兔窝边的棚也加盖一间。”
“从今天起，苦水屯临户归咱山魂管理，三日内考察，十日后定户，能过关就留，过不了就送下山。”
林成一听，头磕得砰砰响：“嫂子！你就是我们救命恩人！”
“别谢我。”虞青禾拎起藤绳，“这绳子你拿回去，明天起就跟着巡山，不熟地界的先背地图，不认票的先扫粥棚。”
当晚，三人安置在后屋，灶房那边多了口锅，粥棚边挂了新票牌，上面写着【临户试用期：十日，违规三次即除名】。
王氏把这几张纸贴上墙时嘴里嘀咕：“嫂子，你还真敢收啊？要是他们混吃混喝，咱这山也经不起几波。”
“我心里有数。”虞青禾没抬头，只淡淡一句，“咱们山里现在能吃饭，是因为咱人均出工。多一张嘴，就得多一双手。”
“那要是来二十张嘴？”
“那就开山头第二屯。”
王氏一愣：“你认真的？”
“我是认真的。”
第二天，林乔带人去接苦水屯另外两人回来的时候，顺便也把沿路消息打听得差不多。
山南那边的流匪确实重整了旗号，连名都改了，叫什么“黑骨寨”。说是收编了几股流民和亡兵，一路从南边烧上来，抢屯烧仓，还专抢那种有药、有种、有规矩的山头。
“嫂子，他们那意思是，规矩越明白的地方，他们越抢。”林乔一边说，一边把地图摊在交易所的桌上。
“我们这儿，全县最有规矩。”
“他们要真盯上咱……”
“盯上也得吃得下。”虞青禾拿了根木条，在地图上咔地一画，“林乔，从后山这一线，围一条小土垣，兔窝口到藤田西，再到山脚二沟水井，绕一圈，围起来。”
“明白。”
“赵殊，你带人把仓房侧门改成厚木门，门闩加铜钉。鸡窝那边新生的小鸡也抓进内圈，别让外人再看见咱山窝里有啥。”
“行。”
“小满，把目前屯内现存粮、蛋、茶、干货、药材、木料全统计一遍，不许漏。登记完贴进‘冬备账册’，上锁。”
“好。”
“王氏。”
“哎。”
“你和我去后山，看看那片地能不能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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