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帮人出了山口,到了东山脚下,还没走近,就看见七八个汉子正往地里竖木桩,嘴里喊着:“这地是我们赵家屯祖宗留下的,咱们这回得抢在荒年之前把地抢回来!”
为首的是个二十来岁的小子,胳膊上绑着红布,嘴里叼着草茎,神气得跟地皮都姓他一样。
“我们不是来抢,是来认祖认宗!”那人冲虞青禾嚷嚷,“我们赵家屯跟这地有契书,早年让出来是借的,现在要拿回来!”
“契书呢?”虞青禾冷着嗓子。
那人“呸”地吐了口唾沫:“早烧了,可这地是我太爷种过的,全村都知道!”
王氏当场乐了:“你这说法真神,要是你太爷上过山拉过屎,是不是这山都得归你家?”
后头几个汉子有点怂了,其中一个低声说:“大哥,要不……咱换个地方吧,这地种了豆三季,地头还埋了水线的。”
“闭嘴!”红布胳膊的汉子瞪了他一眼,又朝虞青禾喊,“你们屯太霸道了,这地不能你们一个屯占了吧?荒年谁不饿?我们也想活命!”
虞青禾走到他面前,指着地头立着的石牌:“看清楚,这写着‘灵种试验田’,你要敢拔掉,咱今天就在这分生死。”
那小子顿了一下,瞄了眼旁边几个正在干活的妇人,有背锄的、有拿柴刀的,还有王氏拿着一把鸡毛满脸“谁敢动我锄死谁”的架势,瞬间蔫了点。
“你们这女人怎么一个个比男人还凶?”
“我们这屯,活下来的才是人。”虞青禾冷声道,“你要想讲理,就拿文书来谈。你要不讲理,那咱就比谁命硬。”
对方几个年轻人一看这阵势,打退堂鼓了,嘴里骂骂咧咧地往后撤。
王氏看着他们走远了,拍了拍胸口:“嫂子,这帮人要是真冲上来,我真得给他们开瓢。”
“他们就是来试底的,看我们这山是不是纸糊的。”虞青禾扫了一眼周围,“今天就开始,地界每处田都插警示桩,灵种地再加一层藤绳围栏。”
“要不要把娃娃班也拉上?”林乔问。
“娃娃班太小,怕他们真来硬的扛不住。”虞青禾看了看小满,“你带他们画地界图,从今天起交易所挂图,不认图不准碰地。”
“行。”小满拿出纸笔就开始记:“北面是水豆田,东面是灵藤试验田,南边是坡地,还没整完,西边是粥棚后山。”
王氏插了一句:“山后那块地我看可以开了,土松,今年要是有雨就能种。”
“那地去年老兔子下过崽,地松不是事,得先设围栏,不然又让土狗刨了。”赵殊不知什么时候冒出来,一边说一边在地上比划。
虞青禾看着他:“你今早去哪了?”
“后山巡了一圈,顺手抓了个偷鸡贼。”
“……啥?又偷鸡?”
“嗯,昨天夜里听鸡叫,今早发现鸡窝有泥脚印,我跟着追了半里地抓到人的时候,他怀里还装着个蛋。”
王氏一听就炸了:“哪个龟孙子偷咱蛋?!我就说昨天晚上那两只老母鸡咯咯叫得不对劲!”
“人押去粥棚了,说是饿疯了,看咱鸡多想偷回去孵。”
“他孵得出鸡我都信他是神仙了!”王氏骂骂咧咧地走了。
虞青禾没吭声,沉默了几秒,开口:“从今天起,除了娃娃班跟娘子队,其余人不准单人巡山,巡夜也要两人一组。山下现在盯咱山的人太多了,保命的比买命的还多。”
林乔点头:“我看最近流民越来越多了,昨天我下山就碰见两拨外村人围着看我们种藤。”
“他们就快饿疯了,看到哪儿绿就觉得哪儿能吃。”虞青禾看着远方,“咱不能怕人,但也不能不设防。”
这天晚上,虞青禾让人在交易所贴上了新的山规:
【山田皆有边,非屯民不得近。藤地有律,鸡窝有主,擅闯者三蛋起罚,重者逐出不许回山。】
王氏在边上边抄边笑:“嫂子你这律条真带劲,连鸡窝都写上了。”
“鸡窝丢了蛋就是命丢了。”虞青禾淡淡说,“今年不防,明年就不是偷蛋,是杀人。”
山魂会那晚开得很晚,小满拿着新画的地界图贴满了交易所外墙,娃娃班列队背规矩,赵殊打着灯在后山立桩,王氏把鸡棚门再钉了一层,林乔在粥棚边安排人夜巡。
这一夜,山风大了点,但没人敢睡太死。
第二天,山脚那帮赵家屯的人再也没敢上来。
但新来的,不止他们。
这天一早,粥棚刚开锅,王氏就踩着鸡毛蹿了进来,手里拎着一封油纸信,一边喊一边喘:“嫂子!县里送来一封急文,说是州府要召见你去开‘民屯会议’,还让你带上最近的种植账本跟山规!”
虞青禾正蹲在后院跟赵殊掰玉米,“啪”一声就把玉米往筐里一扔。
“开屁的会议。”
她拿过信封一看,果不其然,是清水县衙那边的章,上面写得明明白白:“奉上府之命,邀虞家山屯主虞青禾,于下旬入县,参与山地屯区试点制议会,并呈供粮册、律规章、屯务记档。”
她把信一甩:“这是想把咱山规抄回去装门面。”
赵殊在一边擦手:“你去不去?”
“得去。”虞青禾咬了下牙,“他们现在开始玩明的了,不去,就是不给面子。去了,起码还能听听他们到底想干嘛。”
王氏撇嘴:“这都第几回了?一开始是县里要你交种子,现在连山规都想抱走,这哪是议会,分明是抄作业。”
“他们想抄就抄,”虞青禾瞥了她一眼,“但咱得收学费。”
林乔凑过来:“嫂子,我陪你去。”
“再带小满。”虞青禾看向那边正写账的小满,“你记得山规清楚,谁问你就答谁。咱不是求人,是去亮牌的。”
三人当天就上路了。
这趟县城路,不像以前偷偷摸摸地跑商,今天是“州令请见”,县衙门口早站着人候着。
一进县署,就见大堂摆了两排矮案,坐着几位“什么粮使”、“屯务总账”、“药司副吏”,还有县令本人,坐在正上首,脸上的笑像晒裂了的咸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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