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掌账一笑：“那咱就以‘命规山’为名，列一栏新制，正合你意。”
同一时间，镇上几家干货铺、布庄、甚至油坊，也都派了小伙计来打听。
“你们交易所能不能收咱家布料，换豆苗？”
“你们山上的灵泉水能不能拿点下山，兑草药？”
“你们那娃娃班还收人吗？我家小子九岁，能扫地、能打蚊子。”
王氏都快笑疯了：“你家小子要是敢来，我先给他试试‘兔棚蹲岗三小时’，扛不住的回去喝童子尿吧。”
赵殊正坐鸡棚后画“新山图”，忽然问虞青禾：“娘子，你想过吗？要是这山真成了榜样，官真来封你为‘山正’，你接不接？”
虞青禾头都没抬：“我只管一件事。”
“啥事？”
“山不乱，人不饿，命不贱。”
“你要官说得过这仨字，我就接。”
“说不过呢？”
“那他就得按我这《山律》先抄三遍。”
那晚，粥棚灯亮了一夜，娃娃班把新写的山规挂在院墙上：
“命种不落，律令不松。”
“外人入山，先看山律。”
“娃娃可管鸡蛋，人也得管命道。”
鸡窝那头，母鸡咕咕叫了一晚，小年笑嘻嘻地说：
“娘，我觉得鸡都知道咱山进了书。”
“想拿我命种往上推，得写清出处。”
“我山是民山，立的是命规，不是给你们当‘典型材料’的。”
虞青禾话说完，桌上的纸往前一推，连句客气都没留。
贺掌账脸有点挂不住，但还是憋出个笑来：“虞当家这话我记下了，药司那边要真批下来了，还是得请你走一趟县署。”
“批下来了再说，现在没空理你们那些绕弯子的话。”虞青禾把手头灵藤泡的茶往嘴里一灌，“我这边藤茶还没采完，粥棚那边要分早饭，你们慢走不送。”
王氏早在门口听了半天，这时候一脚踹开门板，掐着腰：“我说你们这些人，一个个来这干嘛的？是真买货，还是来套我们山头的底儿？”
贺掌账扯了扯嘴角：“王娘子误会了，我们草堂是真心诚意来合作的。”
“合作个屁，你们心里打的什么算盘，我看得一清二楚。我们山再小，也是咱自个一铲一锄刨出来的地，你们想空手套白狼？想得美。”
贺掌账脸上挂不住，拱了拱手：“既然虞当家这意思，那我就不打扰了，改日再议。”
一行人灰溜溜地下山了。
王氏骂骂咧咧地走回来，一边把交易所门口的“今日闭市”牌子翻过来，一边嘟囔：“真当我们傻？还草堂，还官契，想把我们当招牌立着当挡箭牌？想都别想。”
虞青禾手一甩：“现在什么人都盯着咱们山，光藤茶一个月能换多少票？灵豆卖出去多少？兔皮多少斤？哪家不眼红？”
林乔匆匆从山口跑回来，一进门就喊：“嫂子，交易所那边娃娃班刚巡哨回来，说捡到好几本破本子，全是抄的咱们山规，拿去镇上卖，一本五文钱！”
“啥？”王氏一听就炸了，“咱这山魂条款都被人抄去卖了？谁干的？”
林乔喘着气：“不知道是谁传出去的，娃娃们说己经有几个外头小子跑来问，交三颗鸡蛋能不能进娃娃班。”
虞青禾脸色冷了：“把本子带回来，我看看。”
不到一炷香，小满抱着几本油纸包回来了，外面写着大字《荒年自救宝典·虞山篇》。
“这都谁编的？”王氏拿起来一翻，里面全是山魂律、娃娃口号、屯规轮值、鸡蛋票制度，连藤条怎么绑鸡笼都抄得一清二楚。
“这玩意能卖五文钱？”虞青禾冷笑一声，“敢情我们把命熬出来，人家拿去当买卖。”
王氏手一拍桌子：“嫂子，这事不能忍，咱得让人知道，这山规不是白给的！”
虞青禾点点头：“记一条，从今天起，所有山规制度统一刻录，盖章存档，写上‘未经授权不得翻印’，谁敢乱抄，就罚鸡蛋三枚起步。”
“鸡蛋罚太轻了吧？”王氏皱眉。
“轻？你别小看现在这三枚鸡蛋，人家愿意拿鸡蛋换规矩，说明咱规矩真值钱。我们就得明码标价——想抄可以，得认账。”
林乔笑着接话：“嫂子，你是想开山魂出版社啊？”
“我开啥出版社，我这是看明白了，现在人穷，规矩才是硬通货。”
这时候交易所那边己经开始排队了，一排排人站在入口，头上是刚挂上的新牌子：
【山魂规矩不白讲，想学得出票，想进得考试。】
第一个文人模样的男子被拦在门口。
“请背出山魂入门三条。”
“我……我知道交票能进山，鸡蛋能换盐，娃娃得巡山……”
“错！”小满拿着竹条一敲桌子，“回去重学，明天再来。”
王氏在一边笑得首乐：“这才叫山魂考核，啥都想白来的不行！”
晚上，虞青禾坐在仓库门口，一边数着刚入账的票，一边喝着藤茶。
赵殊坐在一边削着一根树枝，说：“你现在啊，真不是种田的，是种人心的。”
“种个屁，老娘种的是规矩。”
“那你觉得这山还能种多大？”
“再多十户，三个月能自己转。到时候就不叫屯了，叫市。”
赵殊笑着说：“那我是不是得开个鸡蛋银行？”
“行，你先把兔窝打扫了。”
“……能不能明天再打扫？”
“不行，现在就滚。”
那晚，山上火光通明，娃娃们在喊口号，大人们在晒藤茶，鸡窝咕咕叫，兔棚那边有人点着灯数兔仔。
虞家山，正一寸一寸，熬出自己的规矩，也熬出一口属于他们自己的命。
清早天还没亮，山口那边就闹起来了。
是赵二河跑回来的，一边跑一边喊：“嫂子！东边山脚那块地被人圈了，说是他们赵家屯的祖地，要插旗种豆！”
王氏刚从鸡棚回来，手上还抓着一把鸡毛，首接吼了句：“放屁！那地去年还是咱屯清出来种萝卜的，哪来的赵家屯？！”
虞青禾把手上的账册一合：“走，过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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