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确定这是主事儿，不是上赶着当长工？”
虞青禾伸手揪住他耳朵：“再废话让你今晚睡牛棚。”
“别别别，山神在上，我这就去烧水做饭给你泡脚。”
“这还差不多。”
晚饭后，她坐在门口剥玉米，小安靠在她腿上打瞌睡，小满在旁边写字，小年一手抓饼一手捧本书。
赵殊从后院走回来，把炒好的蘑菇端出来，一屁股坐下：“明儿个开始翻豆田吧？”
“嗯，你挑人，我明儿带队修渠道。”
“青禾。”
“嗯？”
“咱这地，还真是活下来了。”
“活着不算啥，得活得好。”
“那你说——咱家这山头，是不是能一首传下去？”
她低头，慢慢说了句：
“我不图千秋万代，我就图，这帮人、这一锅饭、一群娃，明年还能吃饱，还能笑。”
赵殊看着她，像是看着自家种了三年的地，一寸一寸实打实的踏实。
“青禾，你真不是山神。”
“那我是啥？”
“你是咱家祖宗。”
“……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扔出去喂猪？”
“信，我信，我爱喂猪。”
“那你去吧，猪棚等你。”
“我明早还得给你暖被窝呢！”
“滚！”
夜里，村子静了。
风从山头吹过，带着点麦草味、柴火味，还有那点让人心安的鸡屎味。
赵殊照旧没在床上躺多久就醒了。
不是被吵醒的，是被冻醒的——
“青禾，你是不是又把被子扯过去了？”
“滚蛋，是你自己踢的。”
“我这人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想抱你，不让抱你干嘛嫁我。”
“我那时候脑子抽了。”
“那你现在还抽吗？”
虞青禾沉默了一下，伸手把被子一角拉回来，顺手往他肚子上一压：“现在清醒得很，清醒得想踹你。”
赵殊立刻老实了：“你踹我也行，咱睡觉不打地铺就行。”
“明天你真该去看看地了，前天小年说豆田那边有地鼠。”
“地鼠怕啥，我弄两只猫过去放着。”
“你上回放的猫，跑到厨房把咱的咸鱼叼走三条。”
“……我明天亲自蹲点。”
“那你蹲出结果之前，别想回来吃饭。”
“那我现在吃点垫垫？”
“滚，饿着。”
第二天一早，赵殊果然蹲去了豆田。
他带了个破蒲团、一壶热茶、一根棍子，外加一条王氏塞给他的“驱鼠神符”，说是从镇上道士那讨的，挂在腰上能震慑地底之灵。
赵殊一边啃着窝头一边咕哝：“这要是有用，我以后种地先烧香。”
没想到刚啃两口，地里真有动静。
一团泥翻出来，蹦出一只灰扑扑的大家伙——
“哎哟娘咧！”赵殊吓得差点把窝头塞进鼻孔。
可没跑。
他一个扑身，用棍子把那地鼠往上一抡。
“你敢啃我家豆根？我今天就让你长点记性！”
结果扑过去才发现，那不是地鼠，是一只灰得像煤球的野兔。
“我天——发财了！”
赵殊一把抓住野兔：“青禾今天有口福了！”
他立马提着野兔回去，一路小跑进村，嘴上喊：“今天中午吃兔肉啦！老子靠技能换口肉吃啦！”
王氏从灶房里探出头来：“你吼个啥！兔子是偷的吧？”
“是我自己抓的！”
“你现在连鸡都追不上，还抓兔子？”
“真抓的！兔子亲我手了！”
“那你手洗了没？”
“……马上洗。”
虞青禾这时候也走了出来，看见他一手拎着兔子，一脸得意，顿时一挑眉：“真抓的？”
“真抓的！你看这牙印，多整齐！”
“你不是蹲地鼠的吗？”
“结果地鼠没来，兔子撞了我怀里。”
“你这么有吸引力，我是不是得在你身上绑点诱饵。”
“只要你肯绑，绑啥都行。”
“你要是再贫，我让你今晚跟兔子一个锅里炖。”
中午，全村吃上了炖兔肉，连小年都吃撑了。
赵殊吃完打着饱嗝坐院子里乘凉，晒得跟块咸肉一样。
“青禾，咱是不是该养几只兔子？”
“你养得起？”
“兔子不就吃草嘛，咱这山上草多得是。”
“那兔子要是跑了呢？”
“那就多养几只，跑一只少一只。”
“你这逻辑就像王氏炒咸菜不加水，说咸了还能干嚼。”
“我觉得我得多研究研究你脑子怎么长的。”
“我这脑子，就是熬粥的时候顺便蒸出来的。”
“怪不得你脑子有热气。”
“你要是再多说一句，我就把你泡脑花里。”
赵殊乖乖闭嘴，一手摸着肚子，心满意足地靠在院墙上。
天高云淡，远处孩子们在追鸡，小满坐在树下给小朋友念书，小安一边剥玉米一边画画，小年趴在墙头打瞌睡。
清水村安静又热闹，虞家山越过越像样。
有人来找地，有人来问种，有人送炭火，有人送咸菜，甚至还有逃难妇人问她：“你这地方收不收我们这样的？我们有孩子，能干活，不怕苦。”
虞青禾只问了一句：“能守规矩不？”
那妇人当场点头：“你让挖井我就下井，让剁猪草我就剁到天黑。”
“那行。”
“真的？”
“你守得住规矩，这儿就是你家的地。”
傍晚，虞青禾坐在屋檐下，左手是账本，右手是算盘。
赵殊过来，一屁股坐她边上：“今天我表现怎么样？”
“还能吃。”
“那我晚上能进屋吗？”
“今天你干活有点用，勉强准许。”
“那我还能给你捏脚吗？”
“脚昨天刚洗的。”
“那我捏肩。”
“你想干嘛？”
“我想当个合格的……老公。”
虞青禾笑了：“赵殊，你现在己经是清水村最能干的养鸡佬了。”
“你就不能给我来点有文化的称号？”
“好，那你是虞家山第一……咸鸭蛋管理员。”
“我谢谢你祖宗。”
“我就是你祖宗。”
赵殊笑得一脸服气：“祖宗，今晚我给你炖红薯汤。”
“多加两片姜，别忘了我这几天嗓子有点哑。”
“得令，山神祖宗大人！”
那一刻，炊烟起了，天光柔了，日子暖了。
这山头活着的人，都不是等天等命的人。
他们是自己种地、自己抓兔子、自己熬日子，把苦熬出了味道，把命熬出了希望的一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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