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认命地披了衣服出门,后院风吹得脸都有点麻,可他居然还笑着。
因为他知道,虞青禾这一脚,不是踹,是信任。
是她知道他能干,能撑,是能扛事的男人。
这就够了。
后院里,王氏一边洗菜一边指挥小满:“葱要切段,不是剁成泥,泥是你爹做饭才用的东西。”
小满拿着刀一脸无奈:“我就想给咱爹补补。”
“你爹能吃得起整段葱?你真当咱现在不缺粮了?”
“娘,咱屯里现在可是有钱有货有地有人的强庄子!”
“强庄子也是得精打细算。”王氏一指门外,“你看看你爹早晨穿的那件衣裳,补丁贴得都成花了,明年咱要是再发展不起来,你看还有人跟着咱干?”
“那我去给他做件新的?”
“滚去挑水。”
屋里虞青禾一边把账本翻开,一边咕哝:“现在人多了,粥棚这几天人手不够了……赵二河那边的晒场也得扩建,南边的新地得有人去开,仓库那口老井也得重打……”
她写着写着,忽然顿住。
“得了,我这是操村长的心。”
她合上账本,一手揉着太阳穴。
“以前是愁活命,现在是愁怎么让人活得值。”
中午,赵殊回来浑身是灰,一手扶着腰,一手拎着破桶。
“那井我看了,得整修一遍。”
“怎么修?”
“得下人、砌砖、抽水、清底。”
“你会?”
“不会。”
“那你拎桶回来干嘛?”
“装样子让你觉得我不是白出去的。”
“你真行。”
“我都觉得我配得上你了。”
“你配不配得上我得问鸡窝是不是干净。”
赵殊苦着脸:“你这日子我都过得像传说里的男人了。”
“你再嘴贫我让你晚上去睡马棚。”
“别,我晚上还得给你暖脚。”
“谁稀罕。”
“我稀罕。”
他搂上她胳膊,脑袋蹭着她肩膀:“我现在不光暖脚,我连你晒的蘑菇都能帮你翻面。”
“你是真觉得你自己现在是个多能工了是吧?”
“我是你专属农奴。”
“再说一句试试。”
“我是你爱人。”
“……”
虞青禾拿簸箕糊了他脑袋一把。
“闭嘴去收鸡蛋。”
赵殊乐呵呵地扛着筐就走了。
后院阳光正好,鸡群咕咕哒哒地围着他转,小年小安追着鸭子跑,小满坐在角落练字,嘴里念着“仓库、收成、账本、调剂……”
虞青禾站在厨房门口,看着这一切,深吸了一口气。
她知道,最苦的那一段己经过去了。
但她更知道,路还长。
现在不再是一个女人带着三个孩子扛着一个破家苟延残喘的时候了。
现在,是一个山头,几百号人,几十口地,一整套自己建立起来的规矩、方法、秩序。
她,是主心骨。
这根骨头,要硬得下,弯得起,断不了。
她转身,重新翻开账本,把那一页“开渠规划”写到了最上面。
然后在旁边写了一行字:
“不求富贵,但求这山头,这家人,这一生——稳。”
远在县城的官盐署中,那个之前被她怼得灰头土脸的小吏回来报告:
“她不谈。”
“她不卖技术,不卖配方,不谈价格,不接受联营,她说她是山神,脑子不是拿来换银子的。”
上司摇头:“这女人不好搞。”
“可她搞得定人。”
“那咱们……怎么办?”
“先盯着。”
“然后呢?”
“等她那山头更大,到时候,她会自己来谈。”
可没人知道,那山头的女人,正一边晒菜一边哼着小调。
“晒完蘑菇晒鱼干,晒完鱼干晒狗皮,晒完狗皮晒男人脸——”
赵殊在旁边翻鸡窝,听见了,默默回了一句:“我还不如那狗。”
虞青禾回头就骂:“狗都不赖活,干活去!”
“得嘞。”
一山风暖,一屋炊烟。
命硬的女人,带着一堆不服输的命,把日子,熬成了一锅稳当当的粥。
苦过、咸过、辣过。
可现在,是甜的。
那天下午,村口来了个不请自来的老头儿。
头发灰白,背个药篓,脸皱得跟山沟里的老榆树皮似的,一口本地口音也没有,开口就是:“请问虞家山的虞青禾,是不是这里的当家人?”
站岗的二憨本来还想回句“你找她干嘛”,结果人家自己补了一句:“我是来教书的,听说你们这儿开课讲账本识字,还讲种地,正对我路子。”
二憨一听,眼睛都亮了,嗷一嗓子就跑回去了。
“嫂子嫂子!有个老先生,说要来咱这教孩子写字种菜做账本的!”
“真的假的?”
“真的,他还背着个药篓子,说自己会认药,还种过甘蔗、熬过糖、打过井!”
虞青禾一听,当机立断,撂下炒菜锅就往门口走。
一见那老头,她上上下下打量一圈,没多话。
“你以前干过啥?”
“云南种过甘蔗,西川学过旱井法,河南跟村医跑过十年……后来逃难,就跑着跑着听说这边有座山,有个女人,把一堆死人都带活了,我寻思着——这地方值当来看看。”
“你不怕吃苦?”
“你要是不怕带人熬,我怕啥。”
虞青禾点头:“行,住下来,先教半个月。”
“我讲课不光讲字,也讲药讲水讲地。”
“你讲得好,地给你留一亩,房给你修一间。你讲不好,我还是请你走。”
老头笑呵呵:“那我讲得要是特别好呢?”
“我就请你喝我压箱底的自酿黄酒。”
“成交!”
当天傍晚,虞青禾在墙上贴了张纸:【从明日起,娃娃班由赵老先生主讲,课程包括认字、识草、识地、账本入门、旱地耕法、水源辨法,愿学的自己报名,不愿学的明早去翻地。】
第二天一早,院子里坐满了人,原本只想来瞅热闹的王氏看了半节课之后首接蹲在后排不肯走,还当场逼着赵殊坐下:“你也学!你账算得一团乱,去年咱家鸡蛋少算了六枚!”
“……那是鸡不下蛋,关我啥事?”
“你也会把鸡写错账本去!”
“行行行我学我学,我跟小年坐一起行了吧?”
“你别拖累我弟。”小年当场把凳子挪远点。
赵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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