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不瞎,你看这‘鸡’刻得多有灵魂。”
“‘鸡’后面那一撇像你画上去的。”
“少废话,你不是腿能站了吗?走,把后院那口枯井重新开一遍。”
赵殊眨巴眼:“你不是说建房?”
“房是给鸡的,鸡养好了再说你们人的。”
“那我呢?”
“你养儿子的。”
“我晚上睡哪?”
“我再考虑。”
“青禾,你就不问问我在外面经历了什么?”
“等我炸油条了再问。”
“那得什么时候?”
“等我不想揍你了的时候。”
赵殊看她一眼,突然笑了,伸手握住她的手。
“青禾。”
“又干嘛?”
“你不是说,‘回则建房十间,鸡鸭满院’吗?”
“……对啊。”
“那我们是不是也该——”
“闭嘴。”虞青禾打断他,“成亲成亲结个屁,我们早就是了。”
“那你还不让我回屋?”
“你腿瘸着呢,我怕你一激动又骨折。”
“那你亲我一下,我腿就好得快。”
“你要再贫,我今晚就让你睡鸡窝。”
“那……我是不是得先去收鸡蛋?”
“你现在去给我种地去。”
“种什么?”
“种你答应过我的那个大井院子,水不干,地不裂,屋不塌。”
赵殊一听,抬头看她,那一刻,满天都是黄昏里炸开的金光,像是这两年风沙吹不走的尘,全被他笑容捻成一缕清风,绕着她转了一圈。
“好,我这就种。”他咧嘴笑了,“种一辈子。”
院外鸡飞狗跳,屋里水开始热了,烟囱又冒起炊烟,后山娘子商队的旗子飘在栅栏顶上,村口有新来流民在问:“你说那个叫虞青禾的,真的能带着大家活下去?”
老村民翻了个白眼:“废话,她连死人都能找回来,你说她能不能带活你?”
傍晚,天边烧成一片金红,鸡飞狗跳归了窝,孩子们追着最后几只鸭满院子跑,虞青禾在灶台前架上了锅。
她今天难得想做点像样的饭。
赵殊腿还不太利索,被她摁在前屋磨豆子,王氏嘴碎地说他活像只腿断了的老山羊,还老回头看她,笑得跟偷了米的猫一样。
“你到底图她啥啊?”王氏一边揉面一边问,“这两年你媳妇当男人使,村里谁都怕她,她能打能骂能记仇,你怕不怕?”
赵殊一脸认真:“不怕,我愿意。”
“你当真不怕?”
“她骂我,我听着,骂完了我去种地;她打我,我让着,打完了我揉肩;她说往哪走,我就跟着。”
王氏看了他一眼,呸了一声:“我还以为你是回来争家产的,结果是回来当奴才的。”
赵殊笑了。
他低头继续磨豆,一边磨一边咕哝:“只要她在,哪怕让我当一辈子长工我都愿意。”
屋外传来虞青禾吆喝声:“王氏,火大了,水壶响了!”
王氏跳脚:“你这死男人怎么不去看火啊?”
“我看你忙得欢,不好打扰。”
“赵瘸子你是真欠收拾!”
屋里一片热闹,屋外烟气升腾。
小满把一筐山上的野蘑菇端进来,嘴里还嘟囔:“娘,这个是不是有毒?”
“你看我像能分得出毒蘑菇的吗?”
“……不像。”
“去找你爹。”
“他也分不出啊,他连鸡蛋是咸的是甜的都吃不出来。”
“那你们一家人就是一锅‘盲煮’。”
小年抱着一只新孵的小鸡跑进来:“娘,娘!鸡生蛋了!真的!一窝三个!”
“今天吃一个,剩下留着孵。”
“我想吃蛋炒饭。”
“想得美。”
“那我爹说要给我做。”
“你爹要是会做饭,他就不会在矿上啃干面啃两年。”
赵殊被喊得从屋里探出头来:“我可以学。”
“你就好好把腿养好。”
“我可以一边养腿一边学。”
虞青禾转头看了他一眼,挑眉:“你还挺积极。”
“那当然。”赵殊扶着门框,“我要是不表现好点,你不是得换男人了?”
“你倒想得挺开。”
“你不换我就己经谢天谢地了。”
“你有点志气行不行。”
“我志气在你那儿啊,我现在就靠着你撑着活。”
虞青禾一听,忍不住笑出了声。
锅里的水开了,蒸汽热腾腾地扑出来,院子里响起一阵阵欢笑声,炊烟混着野菜香和新打磨的豆浆味往天边飘。
后山那条路,一首通向远方。
可家,就在这一锅米粥、两个鸡蛋、一个笑话、一句我回来里。
虞青禾站在锅边,掀开盖子,看着豆腐脑咕嘟咕嘟冒泡。
赵殊走过来,扶着灶台问她:“青禾,我们以后,就真能这么过了吧?”
她头也没抬,只回了句——
“不能也得能,我这辈子不打算再逃了。”
“那我也不走了。”
“你敢走,我让你腿瘸一辈子。”
赵殊笑,伸手轻轻握住她手腕。
“好。”他说,“我在这儿,哪儿也不去。”
清水村的后山,在那天起,正式立了一块新牌子:
【虞家山屯,百户共耕,命苦不怕,人狠能赢。】
路过的行商总会停下看看这句。
然后说一句:
“这地儿不一般。”
再然后,就多待了一天。
再后来,就不想走了。
虞家山屯的消息,很快就沿着商道、难民营、粮站、县城后厨,一点点扩散出去了。
“你听说了吗?清水县后山那边出了个女的,叫虞青禾,一个人扛起一个山头,把一帮灾民都带活了。”
“她还能挖井!还能种出雨季都淹不死的土豆!”
“她还能熬药、炼盐、熬粥、办商队,还带着一群女人练刀——听说连土匪都打跑过!”
“真的假的?吹牛吧?”
“吹你个头,那黑风寨都散帮了你知道吗?听说他们老大当年被一群娘子围住了,裤子都被扒了,连夜逃跑的!”
再后来,县令亲自登门,说要给她立个“乡贤牌坊”。
虞青禾翻了个大白眼:“你们之前派衙役勒索我盐的时候,怎么没想着封我乡贤?现在我种出土豆了你就来送牌坊?”
县令讪笑:“咳咳……民意如此,民意如此。”
她不理他,转头就说:“把那块破木头送仓库当柴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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