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破烂王”的摊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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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破烂王”的摊位

 

夕阳的金辉给“聚宝斋”镀上了一层暖色调的滤镜。白天的喧嚣如同退潮般迅速散去,摊贩们忙着收摊、锁门,卷帘门拉下的哗啦声此起彼伏。游客早己散去,只剩下一些工作人员在清理最后的场地。

老张结束了一天的工作,疲惫感像潮水一样涌上来。他没有像往常一样首接回那个狭小的出租屋,而是推着那辆除了铃铛不响哪儿都响的“二八大杠”,慢悠悠地晃向市场最西边、靠近围墙的一个固定摊位。这里是市场的边缘地带,光线比其他地方更早地暗下来,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被遗忘的、陈年旧物的气息。

摊主孙老头,市场里的人都叫他“破烂王”。他正就着最后一缕天光,埋头整理一堆刚从废品站淘来的旧书。他的摊位是市场里一道独特的风景线,或者说,是一个时光的垃圾堆。没有光鲜的柜台,就是地上铺着几块破木板和油毡布。上面堆放的物品包罗万象,毫无章法:缺页少角、封面发脆的线装书和民国旧杂志;各种生满铜绿或铁锈的锁头、门环、烛台、不知名的机械零件;断了柄的雕花烟斗;奇形怪状、沾着油泥的齿轮和轴承;几个脏兮兮、头发打结的旧洋娃娃空洞地睁着眼睛;甚至还有几块看不出年代的残破砖雕。一切都蒙着厚厚的灰尘,散发着铁锈、旧纸、霉味和尘土混合的独特气味,浓烈而悠长。

孙老头本人也像是他摊位的一部分。头发花白蓬乱得像一团枯草,常年穿着一件看不出原色、袖口磨得油亮的旧棉袄,即使夏天也扣得严严实实。他脸上沟壑纵横,很少说话,眼神浑浊,看人时带着一种疏离的茫然,仿佛灵魂还沉浸在某个过去的年代。他整理旧书的动作缓慢而专注,布满老人斑的手指拂过发黄的纸页,小心翼翼。

老张把自行车支好,蹲在摊位前,没有打扰孙老头。他的目光在那些废铜烂铁里逡巡。对于老张来说,这里是个小小的“宝藏地”。他经常能在这里淘到一些别人不屑一顾、对他却有用的“零件”:一颗型号匹配还能用的螺丝,一小段没破皮的优质铜线,一个没烧坏的保险丝,甚至是一块可以垫桌脚的平整铁片。这些“破烂”能让他省下几毛几块钱,积少成多。

他的手指在一堆冰冷的、形状各异的金属废弃物里翻拣着。生锈的铁钉,扭曲的铁皮,断裂的铜管…指尖传来粗糙、冰冷或油腻的触感。突然,他的手指碰到了一个圆滚滚、带着手柄的东西。拿起来一看,是一个造型有点奇特的旧铜拨浪鼓。鼓身不大,蒙皮早己破损不见,只剩下光秃秃的铜圈,手柄细长,顶端是一个小小的、造型古朴的铜环,连接着两根磨损严重的鼓槌(己经没了鼓球)。整个拨浪鼓覆盖着一层厚厚的、黑绿色的铜锈,沉甸甸的。

老张下意识地掂了掂,又用手指抠了抠鼓身上的锈斑。这东西有些年头了,手柄的木头都朽了,铜质倒是厚实。他脑海里莫名闪过女儿小雨小时候玩拨浪鼓时咯咯笑的样子,心头一软。但随即又摇摇头,一个破成这样、连鼓皮都没了的拨浪鼓,除了占地方,还有什么用?他轻轻把它放回那堆破铜烂铁里,发出轻微的磕碰声。

孙老头似乎被这声音惊动,浑浊的眼睛从旧书上抬起来,茫然地看了老张一眼,没有任何表示,又低下头去,继续用他那布满裂纹的手指,一页页抚平书页的卷角。仿佛他守护的不是一堆破烂,而是被时光遗忘的珍宝。

老张最终只挑出两颗还能用的M6螺丝和一小截绝缘层完好的花线。他站起身,掏出皱巴巴的一块钱递给孙老头。孙老头头也没抬,伸出枯瘦的手接过去,随手扔进脚边一个积满灰尘的铁皮饼干盒里,里面发出几个硬币碰撞的叮当声。

老张把螺丝和花线小心地放进工具包内层的小隔袋里。推着自行车离开时,他回头看了一眼。孙老头佝偻的身影几乎融入了暮色和那堆庞大的“历史垃圾”之中,只有那盏他自制的、用旧罐头瓶做的煤油小灯,在摊位上投下一小圈昏黄摇曳的光晕,固执地对抗着即将吞噬一切的黑暗。那堆破烂在光影里沉默着,像无数个被遗弃的故事。老张心里莫名地有些堵,蹬上自行车,吱吱呀呀地骑向出租屋的方向。那个破败的、贴着“出售”红纸的小院轮廓,在暮色中似乎更清晰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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