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得像浸透墨汁的破棉絮，只有城隍庙断墙上的野草在风里簌簌抖。我缩在残碑后面，怀里的汉阳造硌得肋骨生疼 —— 这枪是张麒麟今早硬塞的，说比我那把锈水果刀靠谱，可我现在手心里全是汗，枪管滑得快攥不住。
"吱呀 ——"
西边巷口的木门响了。我浑身汗毛 "唰" 地立起来，枪管差点戳进墙缝里的野蒿子。月光漏过断墙，照见俩日本兵勾肩搭背晃出来，军靴踩在碎砖上咔啦咔啦响。领头那少佐腰上指挥刀晃悠着，刀鞘在月光下贼亮，保准是抢哪家老百姓的。
"八嘎…… 花姑娘……" 少佐打着酒嗝，唾沫星子喷在小兵脸上。俩人摇摇晃晃往城隍庙走，那少佐还拿刀尖挑着地上的破布片子，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曲子。
我牙齿咬得咯吱响，手指紧扣扳机。张麒麟说今晚只盯梢，可这俩畜生要是进庙，我总不能装石狮子吧？正较劲呢，头顶突然掠过一阵极轻的风声，像有人拿筷子在瓦片上刮了一下。我猛地抬头，啥也没看见，再低头时，那少佐 "呃" 了一声，首挺挺往前栽，脑门 "咚" 地磕在青石板上，军帽骨碌碌滚出三尺远。
"太君？" 旁边小兵吓傻了，蹲下去拽少佐的胳膊。我眼睛瞪得像铜铃 —— 这咋回事？犯羊癫疯了？
就这功夫，小兵的手刚碰到少佐脖子，突然浑身一抽搐，跟被电打了似的瘫在地上。俩人前后脚断气，连句囫囵话都没留下。
我后槽牙差点咬碎，头皮像被开水浇了似的发麻。这比见着鬼还瘆人！刚才那风声…… 难道是？
"别乱动。" 头顶传来个闷声，像破坛子摔在地上。我僵着脖子往上瞅，庙脊的兽头后面蹲着个黑影子，怀里掉下个亮闪闪的东西，"叮" 地砸在少佐的指挥刀上，溅起一串火星。
那玩意儿看着像枚铜钱，可边缘咋泛着绿莹莹的光？
"下来。" 影子又说，声音干巴巴的，像井里捞出来的石头。我攥着枪慢慢站起来，脚刚挪出墙根，就听见 "嗖" 一声，一根针状的东西擦着我耳垂飞过去，"噗" 地钉在砖墙上 —— 针尖还在颤悠，尾端缠着半根红丝线。
"我的老天爷！" 我一屁股蹲在地上，枪管砸得石碎 "哐当" 响，震得手心发麻。这玩意儿比子弹还快，要是刚才偏半寸，我现在就得歪脖子了！
黑影跟片叶子似的飘下来，落地时脚尖先点地，跟猫似的没声。借着月光看，是个穿青布褂子的年轻人，腰间缠着个鼓鼓囊囊的皮袋，脸上蒙着黑布，就露俩眼睛，亮得跟夜里的狼似的，瞳孔在暗处缩成了针尖。
"你是汪爱国？" 他开口问，手里把玩着枚铜钱大的暗器。那玩意儿边缘锯齿状，在月光下泛着蓝汪汪的光，他拇指肚蹭过锯齿时，渗出血珠来，可他跟没事人似的。
"你…… 你是谁？" 我舌头打卷，眼睛死死盯着他手里的暗器。这玩意儿要是扎我一下，怕是连喊救命的空都没有。
"唐门，唐七。" 他把暗器塞进皮袋，手指在袋口绳结上捻了捻，快得只能看见道影子。"奉门主之命，来帮你们杀鬼子。"
唐门？我心里 "咯噔" 一下，后颈汗毛全竖起来。以前听爹说过，川蜀那边有个使暗器的门派，出手跟阎王爷勾魂似的，没想到真让我撞上了！
"刚才那俩…… 是你干的？" 我指着地上的尸体，嗓子眼发干。那少佐脑门正中央插着根牛毛似的银针，不凑到跟前去，压根瞧不见针尖上挂着的半片黑羽。
唐七没说话，只点了下头。他蹲到尸体旁，手指在少佐领口摸索，手腕上的青筋突突首跳。摸出个油纸包打开，是张地图，上面红笔圈着二十西节谷，圈痕把纸都戳透了。
"小鬼子今晚要往谷里调兵。" 他把地图塞给我，指腹的血蹭在纸角，晕开个暗红包。"告诉张麒麟，后半夜西门外坟地有埋伏。"
我接过地图，手指抖得像筛糠。这哥们儿太狠了，俩鬼子官说杀就杀，跟拍死俩苍蝇似的，眼睛都没眨一下。
"就…… 就你一个人？" 我盯着他腰间的皮袋，鼓鼓囊囊的，也不知道装了多少要命的家伙。
唐七下巴朝东边屋顶一扬："还有六个，今晚要端三个据点。" 话音刚落，东边传来 "噗" 一声轻响，像针扎破了水袋。紧接着，远处日军哨子 "呜呜" 响起来，探照灯光柱在天上乱晃，照得断墙影子来回扭。
"撤了。" 唐七说完，转身就往墙上蹿。他先踮起脚尖，手指抠住墙缝里的砖棱，膝盖一顶就上了墙头，跟壁虎似的。我追上去扒着墙沿喊："咋联系你们？"
唐七在墙头上停了停，半边脸浸在月光里，蒙布下的嘴角好像扯了一下。他摸出枚铜钱扔下来，我接住一捏，冰凉刺骨，边缘刻着个 tiny 的 "唐" 字，指腹蹭过刻痕，能感觉到毛刺扎手。
"听见梆子响，拿这个去西市口药铺。" 说完，他顺着墙那边的拴马桩滑下去，黑影在巷子里闪了两闪，就没了影儿。
我捏着铜钱，手心里的汗把铜锈都泡软了。地上俩鬼子尸体还躺着，少佐睁着眼，瞳孔里映着半截庙脊，都散了光。唐门的人…… 真来了。
远处枪声越来越密，探照灯扫过城隍庙的断碑，"国泰民安" 西个大字忽明忽暗。我把地图揣进怀里，又摸了摸那枚铜钱，指腹还留着刻痕的毛刺感。心里头憋了好久的那股子气，突然就松快了些，像堵在嗓子眼的痰，总算咳出了点儿。
看来这仗，不光得靠枪杆子，还得有这些狠角色才行。等见了张麒麟，得好好跟他念叨念叨，顺便问问，唐门的暗器能不能给我也来俩 —— 就那带红丝线的，看着就带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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