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双幼童的眼睛,清澈明亮,在本该承欢膝下的年纪,遭此天灾人祸。
若他还活着,大概也该是自己这般年纪了吧。
自古战乱多离散,老幼妇孺,总难幸免,她愿以战止战,只愿目光所及之处,安宁平和。
一角帕子按在她的眼角,轻轻替她拭去了眼泪。
青簪的手压在裴南笙肩上说:“裴姑娘,你醒了。”
银针离体,青簪替她按着穴位揉了几下:“多有得罪,侯府近几日不太平,这假死错骨易容之象,若遇突发状况,兴许能护姑娘周全。”
如若是连她们都不敌的刺客,自己醒着也是任人宰割,倒不如这掩人耳目的法子。
“多谢。”裴南笙攀着青簪的手臂借力坐起身来:“想是侯爷有事相商,劳烦青簪姑娘先带我梳洗一番。”
梳洗的间隙,裴南笙扯了扯青簪的衣袖,凑近青簪耳边小声问了句:“丑娘可还在府里。”
青簪不由觉得有趣,当年小傅行言被丑娘规训过后,隔天也是这么个德行。
她当时是怎么回答的,似乎有点记不清了。
青簪为裴南笙恢复了原本的容貌,挽发时,猛地就回忆起了那天的情景。
那日,还是个小团子的傅行言紧张地拽着自己的袖子问:“青簪阿姐,那位婆婆今日还会再来吗?”
小时候的傅行言唇红齿白,未束发时像个极为可爱的小姑娘。
青簪弯腰捏了捏他的鼻子逗人:“那位婆婆可是日日都会来看望阿言哦。”
起先,小傅行言还能憋着不哭,首到青簪指着窗外仆从的人影说:“你看,婆婆就要进来了。”
小团子顺着手指抬头看去,恰逢那仆从动了一下,孩子瞬间被吓哭。
不过也就一声,之后就是在默默掉眼泪,哭得眼泪汪汪抱着青簪的腿擦鼻涕。
青簪笑够了才把人抱起来哄。
也不知道现在这个经不经得住唬,不过,现下时机不对,傅慎还等在外面,青簪只好宽慰她说:“丑娘昨夜便被行言送回了属里,青羽不在这几日,由我护着姑娘,姑娘放心。”
裴南笙暗暗松了一口气,问:“什么时辰了?”
“辰时尚未过半,还早。”青簪为裴南笙选了支与衣服同色的步摇簪在发髻上。
“这步摇内里中空,里面放了淬毒的细针,必要时可配合姑娘腕上的弓弩使用,切记,如遇危险,需先自保。”
裴南笙伸手摸了摸步摇的位置说:“多谢青簪姑娘费心,我记下了。”
青簪走了两步又折返回来说:“这青簪姑娘听着过于生疏,裴姑娘若不嫌弃,便同行言一般唤我声阿姐如何。”
青羽的前车之鉴尚在,裴南笙对青簪知之甚少,几乎是毫不犹豫改了口:“阿姐。”
青簪笑着应了声,转身开了房门。
房门开了一侧,裴南笙出门走到二人近前赔礼:“侯爷久等。”
“不妨事。”傅慎招手叫她坐下:“来得及。”
“长姐。”
裴南辞拉着她的衣服囫囵看过一遍才说:“流云吵着要来,我没带她,陈氏母女醒了,我留她照顾阿瑾,长姐,这几日,你就安心留在这里,等处理完那些事,我就接你回去。”
“嗯。”裴南笙拍拍他的手腕叮嘱:“万事小心。”
仆从依次上前,在裴南笙面前摆了几盘点心。
“南澧有泉,清沅衍里,司其源而载其流。”
傅慎也为她添了杯新茶说:“司沅司衍,澧泉有源,凡事量力而行,以己为重,可否明白?”
两人先后承诺道:“明白。”
正如澧泉之源为江海,他愿为一己私心做他们的后盾和退路。
也愿为他们扫清障碍。
侍从趁着几人说话的间隙从屋檐上跳下来,快步走到傅慎身旁,把手里的锦盒递出去。
“侯爷,外院的千丝引尽数失效,客人上门了。”
傅慎“嗯”了一声,伸手解了盒子上的机关说:“动手吧,就在府里解决,不用留活口。”
“是。”
如非亲眼所见,裴南笙竟不知,青天白日的,影子下也能藏人。
方才墙上刚刚跃起两个人,暗器还没来得及出手,墙根的影子里就突然长出个人来,利落地一手一个抹了那两人的脖子。
随后便有更多的人从影子里站起身来,飞快地处理了地上的尸体。
她好像还听到有人抱怨了句什么,模模糊糊压着声好像在说:“乙午,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割咽喉不许割到血管,血溅的到处都是,晚点青簪又该骂人了。”
另一个稚嫩的声音乖顺道:“知道了,兄长,下次不会了。”
“你上次也是这样说的……”
“……”
裴南辞伸手在裴南笙眼前晃了晃:“长姐?”
见人回神了,他解释道:“昨夜小侯爷特意放出长姐的消息给景王,这些人比预想的来得早了些,景王下此血本,还真是对长姐恨之入骨啊。”
傅慎接了话:“杀人见血的事,本不该摆在明面上,但那边的人屡次试探,实是让人烦心,索性给他们一个警告,能消停些时日。”
他说这话,多少也是在为傅行言开脱解释,把人置于险境,怎么说都没有十成十的把握。
总得有些态度。
傅慎掀开锦盒的盖子取出一张纸,清点过东西其余后,把盒子一起推给裴南辞:“这是兰草的种子,可以遮盖你身上清心草的味道。”
此话一出,其余两人齐齐抬了头,隐秘至极的事被这样当众说出来,裴南笙在那一瞬间想出了诸多可能。
她甚至想到了傅行言,想到是不是他将裴南辞身患心疾的事告诉了其他人,比如傅慎。
但很快,傅慎就给出了答案,他展开那张泛黄的纸递给裴南笙:“我曾经还有过一个幼妹,她也患有心疾,清心草的味道过于独特,为防止有心之人加害,家父便替她寻了这味药材。”
傅慎顿了顿,看向裴南辞身上的两个蝴蝶印子,就像能透过那印子看到别的什么人一样。
“只可惜,药材还在,用药材人却不在了。”
裴南笙折了药方重新放回锦盒里,没在追问,只是郑重地与裴南辞一起起身道了。
并为她的无端猜忌,在心里跟傅行言一同道了声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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