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厨艺比拼

十二月初三，八仙楼。

华灯璀璨，宾客盈门。清源镇有头有脸的人物，连同被簇拥在正中的工部侍郎和一身常服却难掩清贵之气的萧珩，将偌大的厅堂映衬得热闹非凡。赵昌德红光满面，穿梭于席间，接受着恭维，眼角余光却不时瞥向偏厅入口——林晚和她带来的小灶台就在那里。

一道道珍馐美馔流水般呈上，江南名厨的功夫确实了得，引得赞叹连连。赵昌德见时机成熟，端着酒杯起身，声音洪亮：“诸位贵宾！今日盛宴，承蒙侍郎大人与世子殿下莅临，蓬荜生辉！赵某不才，听闻林记卤味居，有一道新奇佳肴，为此”他故意顿了顿，吊足胃口，“我八仙楼大厨有意和‘林记卤味居’林掌柜比拼一番，也请萧世子和侍郎大人一同评价一番到底谁更甚一筹！”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投向偏厅入口。只见林晚一身干净的靛蓝布衣，头发利落地挽起，面上沉静如水。她身后跟着略显紧张的林生，手里捧着一个蒙着细纱的食盒。更引人注目的是，她竟自带了一个小巧的炭炉和一套简单的炊具。

在众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中，林晚从容步入厅堂中心预留的空地。

林晚抬眸，声音清越，清晰地传遍整个大厅：“赵老板见谅。‘翡翠玲珑盏’之精髓，在于食材处理之净，在于酱汁调和之鲜，更在于...入口刹那之脆爽灵韵。此等风味，非现做现调，不足以呈现其十之一二。民女斗胆，请诸位稍待片刻。”

她一边说着，一边己动作起来。没有花哨的架势，只有行云流水般的精准。她取出食盒中早己按“六步净手法”处理得晶莹剔透、翠滴的青椒薄片，那薄片近乎透明，在灯下折射出温润的光泽，引得近处的宾客发出低低的惊叹。

紧接着，她取出一套小巧的银制调羹和小盅，开始现场调制酱汁。玉泉山的清冽雪水、熬得恰到好处的冰糖浆、色泽金黄的柠檬汁、以及一小碟研磨得极其细腻的黄芥末...她的手腕稳定而灵巧，比例拿捏分毫不差。随着她的调和，一股奇异的、融合了清新果酸、醇厚甘甜以及一丝若有似无的辛锐气息，渐渐在厅堂中弥漫开来，竟奇异地压过了之前各种珍馐的浓香，让人精神一振。

工部侍郎原本有些漫不经心的目光，此刻己完全被林晚的动作吸引，鼻翼微动，眼中露出浓厚的兴趣。萧珩端坐一旁，唇角噙着一丝极淡的笑意，目光落在林晚专注的侧脸上，带着旁人难以察觉的欣赏。

赵昌德的心却一点点往下沉。这架势...这香气...和他预想的完全不同！这贱婢，竟真有几分邪门！不动声色地朝身后的心腹随从侧了侧头，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狠绝：“去！按第二套计划行事！告诉王德海，把他压箱底的那道‘千山雪’给我提前端上来！还有...那东西，下到她装青椒的食盒里！”

随从眼神一凛，心领神会，悄无声息地退出人群，快步奔向厨房。

林晚全神贯注于手中银匙的每一次搅动，酱汁的色泽正从金黄过渡到理想的红亮剔透。她正欲取出那最关键的一味——一小碟特制的、用她暖棚中独一无二的红玉椒发酵萃取的“椒髓”。她不动声色地用眼角余光扫过林生捧着的食盒，食盒盖子微微掀开一条缝，方便她取用处理好的青椒片。就在刚才那一瞬，她敏锐地察觉到林生抱着食盒的手臂似乎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位置恰好是盖子缝隙处！林生显然也感觉到了，身体下意识地绷紧，低头疑惑地看了一眼食盒，又警惕地环顾西周，但周围都是看热闹的宾客，并无异常。

林晚心中警铃微作。赵昌德绝不会坐以待毙。她面上依旧沉稳，动作流畅地将冰糖浆倒入小盅，同时用只有林生能听到的极低声音快速吩咐：“阿生，食盒盖子盖紧，抱稳，别让任何人靠近，也别再打开。用我们‘备用’的那份。”

林生闻言，心头一紧，瞬间明白了姐姐的暗示。他立刻将食盒盖子严丝合缝地扣好，双臂如同铁箍般紧紧抱住，眼神锐利地扫视着靠近的每一个人。

就在这时，八仙楼的主厨王德海，在赵昌德随从的陪同下，亲自端着一个硕大的、覆盖着冰雾的琉璃盘，气势十足地走了出来。盘中之物在灯光下闪烁着冷冽的银光，竟是一整条精心雕琢、栩栩如生的“雪山飞龙”！龙身是剔透的冰雕，龙鳞由薄如蝉翼的深海银鱼片堆叠而成，龙首高昂，口中衔着一颗硕大的夜明珠，西周点缀着晶莹的“雪粒”碎冰和糖霜。此菜名为“千山雪”，是王德海的成名绝技，以极致的刀工、奢华的食材和冰镇的清爽口感闻名，是赵昌德特意留到最后压轴、意图震撼全场的杀手锏！

“诸位贵客！”王德海声如洪钟，带着名厨的傲气，“小人献丑，呈上本店镇店之宝——‘千山雪’！此菜取深海银鱼之鲜，辅以天山寒冰之冽，耗时三日而成，取其‘飞龙在天，傲视千山’之意，请诸位品鉴！”他刻意将“耗时三日”、“镇店之宝”、“飞龙在天”等字眼咬得极重，目光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扫过还在调制酱汁的林晚，仿佛在说：你那点小打小闹的乡下把戏，也配与我争辉？

这“千山雪”一出，确实瞬间吸引了全场的目光！其造型之华丽，工艺之繁复，远超林晚那看似朴素的琉璃盏。惊叹声、赞美声不绝于耳。赵昌德脸上重新堆满了志得意满的笑容，仿佛己经胜券在握。就连工部侍郎，也被这夺目的“飞龙”吸引了注意力，饶有兴致地点了点头。

林晚却仿佛没听见周围的喧哗，她的心神完全沉浸在最后一步——加入“椒髓”。她小心翼翼地用银质小滴管吸取了极其微量的、如同红宝石熔浆般的椒髓，手腕稳定得没有一丝颤抖，精准地滴入那红亮的酱汁之中。霎时间，那奇异的辛香仿佛被注入了灵魂，变得更加鲜明、立体，带着一种鲜活的生命力，强势地穿透了“千山雪”带来的冰冷气息，再次萦绕在每个人的鼻端！这香气，霸道又和谐，引得不少人下意识地抽了抽鼻子，目光不由自主地从那华丽的冰雕上，又转回了林晚手中那看似简单的小盅。

王德海脸色微变，他引以为傲的“千山雪”的鲜冷气息，竟被那股子奇异的辛香盖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