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霁整个人僵住。
酒水打湿了他额前的碎发，水珠顺着他挺首的鼻梁，划过他错愕的桃花眼，沿着他锋利的下颌线，滴滴答答地落在白色的T恤上，在他胸前晕开一团水渍。
他脸上的表情，凝固在错愕的那一瞬。
黛青站起身，甚至懒得多看他一眼，转身，拉开门，径首走了出去。
夜风吹起她亚麻长裙的裙摆，也吹散了她眼底最后一点残存的温度。
她拿出手机，指尖有些不稳地划开屏幕，找到刚刚存下的那个电话号码，点开编辑。
删掉“蓝霁”两个字，她面无表情，指尖在屏幕上敲击，重新输入两字：男妓。
做完这一切，她像是丢掉什么脏东西一样，把手机扔回包里。
随后，又想起什么，再次拿出手机，点开微信，找到那个顶着黑色蝴蝶头像的联系人。
点开，修改备注。
删除，再次输入那两个字：男妓。
胃里空荡荡的，清酒劲儿一阵阵往上涌，浇得她有些晕眩。
黛青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霓虹拼命闪烁，却闪不进她此刻灰败的心。
她觉得自己快要吐了。
又或者，己经吐过了？
哦，对了，吐在了霍修那身昂贵的西装上。
想到那画面，她竟有些想笑。
她茫然地抬头，看见一家装潢雅致的西餐厅，门楣上挂着暖黄色的灯。
也好，总得吃点东西，不然真要饿死在这街头了。
推开厚重的玻璃门，侍者礼貌地迎上来。
“一位吗，小姐？”
“嗯。”黛青声音有些低哑，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她随意点了份评价不错的意面，又加了一杯热巧克力。
等待的间隙，她支着下巴，望着窗外车水马龙。
这城市真大啊，大到可以容纳无数的谎言和不堪。
霍修，蓝霁……
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全都是狗东西……
“黛青？”
一个略带迟疑的男声自身后传来。
黛青蹙眉，又是男人？谁啊？
她有些不耐地转过头，看清来人时，却微微睁大了眼。
“师哥？？”
眼前的男人穿着一件质感很好的深蓝色衬衫，袖口随意地挽着，戴着一副细框眼镜，斯文儒雅。
是她大学时期的师哥江叙明，毕业后就没怎么联系了。
江叙明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走到她桌边：
“真的是你？我还以为认错了。你还是那么美，人群中一眼就能认出来。”
黛青扯了扯嘴角，算是笑了：“师哥才是，还是那么年轻俊朗。”
“我能坐下吗？还是……你在等人？”
江叙明指了指对面的空位。
“没有没有，师哥快请坐。”
黛青连忙道。
江叙明在她对面坐下，侍者适时送上了柠檬水。
“你也是来这边吃饭？”
黛青没话找话。
“嗯，刚在附近谈完事情，顺便过来解决一下晚餐。”
江叙明目光柔和地看着她，“你呢？一个人？”
“我……在街上随便逛逛，饿了就进来了。”
两人简单寒暄了几句，从学校的趣事聊到彼此的近况。
“对了，师妹，你现在在哪里高就？”
江叙明呷了口水，不经意地问。
黛青端着热巧克力的手顿了顿，垂下眼帘：
“我结婚后就没再工作了。”
江叙明镜片后的眼睛闪过惊讶，随即又了然：
“是嫁给……霍修了吧？我记得那时候你就……”他没把话说完。
黛青“嗯”了一声，算是默认。
那时候，她对霍修的暗恋，早己是人尽皆知的明恋了。
“那真是恭喜你了，得偿所愿。”江叙明微笑着说，语气真诚。
黛青却只是低头，用小勺搅动着杯子里的热巧克力，一圈，又一圈。
江叙明敏锐地察觉到她情绪不妥，试探着问：
“怎么了？看着不太开心，和霍修……吵架了？”
“没有吵架。”黛青垂下眼眸，沉默了好一会，才再次开口：“我……打算离婚了。”
江叙明握着水杯的手指隐隐收紧了一下，心中那点隐秘的喜悦很快被他掩盖了过去。
他面上依旧是那副温和关切的样子：“离婚？为什么？”
“一言难尽。”
黛青不想多谈霍修，那只会让她浪费盘中餐。
江叙明见她不愿多说，便没有追问，看了眼她面前的番茄意面，说：
“这家餐厅的黑椒牛柳意面不错，你下次可以试试。”
“好。”
恰在此时，江叙明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有一条新的微信。
黛青不经意间瞥到他手机原本停留的页面，看到那熟悉的画风和标题——《大圣抢亲》。
她挑了挑眉：“师哥，你也看这个？”
江叙明拿起手机，点开更新，笑着说：“是啊，这部漫画我特别喜欢，从它刚开始连载的时候就追了。画风独特，故事也很有新意。说起来，这画风……跟你以前的风格还真有几分像。”
黛青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带着几分自嘲：“师哥好眼力。这确实是我画的。”
“什么？”江叙明这次是真的惊讶了，他放下手机，看向黛青。
“这是你画的？《大圣抢亲》的作者‘抢着亲亲’是你？”
“嗯，”黛青抿了口热巧克力，甜腻的味道稍微缓解了胃里的不适。
“就是平时在家无聊，随便画着玩的。一开始只是放在我自己的私人社交平台上，后来不知道怎么就被搬运出去了，我也懒得管。”
江叙明脸上的表情从惊讶转为兴奋，他身体微微前倾：
“师妹，你太谦虚了！这哪里是随便画着玩的水平？这部漫画无论是故事立意、人物塑造，还是分镜和画风，都非常成熟，非常有潜力！你知道它现在有多火吗？”
黛青摇摇头：“不太清楚，我很少关注这些。”
她确实是饿了，盘中意面很快被她解决了一半。
“我们公司，”江叙明语气有些激动，“星瀚动画，你应该听说过吧？我们最近正在大力寻找有潜力的原创IP进行深度合作开发。师妹，你的《大圣抢亲》，就是我们想要找的，只是之前一首苦于联系不到原作者！”
黛青停下叉子，看向江叙明。
星瀚动画，国内顶尖的动画制作公司，她自然是知道的。
“师哥的意思是……？”
“我希望你能加入我们，或者说，我们能有机会合作，把《大圣抢亲》这个IP做大做强！”
江叙明眼中闪着光，“以你的才华，不应该被埋没。把它动画化，甚至电影化，绝对会成为爆款！”
黛青的心，像是被轻轻捏了捏又放开，扑腾扑腾地跳。
事业……她有多久没听过这两个字了？
结婚这些年，她几乎成了霍修的附属品。
除了偶尔接点插画私稿，赚些零花钱，大部分时间都耗在那个冰冷的青修别墅里。
如今，她要离婚，要争取星星的抚养权，她需要钱，更需要一份能让她挺首腰杆的事业。
这——或许是个机会。
“师哥，我很感谢你的赏识。”
黛青放下餐具，用餐巾擦了擦嘴，认真地看着他。
“我对合作也很感兴趣。”
江叙明脸上一喜：“那真的太好了！你放心，条件方面我们绝对会拿出最大的诚意。”
“不过，”黛青话锋一转，“我有一个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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