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下午的民俗学社活动室弥漫着艾草和朱砂的混合气味。林思韵正用铜钱剑挑着一张黄符在烛火上烘烤，符纸遇热卷曲，边缘冒出的青烟竟自动凝成个迷你八卦阵。宋浩翘着二郎腿坐在桌角，手里转着三枚铜钱，铜钱碰撞的脆响在安静的屋里格外清晰。
"所以你是说，苏晚的眼球真被做成镜芯了？"宋浩突然停下动作，三枚铜钱在掌心排成一列，"那可是邪术里的禁忌，跟养小鬼一个路数。"
我把装着眼球薄膜的木盒放在桌上，盒盖刚打开一条缝，就听见窗外的麻雀突然炸群般飞起。林思韵迅速用符纸盖住盒子："别暴露阳气，这东西吸了几十年阴气，见光容易暴走。"
活动室的门被"砰"地推开，张大明抱着个篮球冲进来，后面跟着李文昊和一个熟悉的身影——江尘穿着青岚大学的校服，胸前的疤痕被衬衫遮得严严实实，银灰色的瞳孔在阳光下几乎看不出来。
"哥？"我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你怎么来了？"
"陈教授说我恢复得差不多了。"江尘的嘴角难得带了点笑意，手里拎着个帆布包，"教务处给我办了休学复学，跟你同级，计算机系。"
张大明突然拍了下大腿："巧了！我也是计算机系的！以后能一起上课了！"他突然凑近江尘，小声问，"你那眼睛...真能看见鬼？"
江尘没回答，只是从帆布包里掏出个用红布包着的东西，解开一看，是块巴掌大的青铜镜，镜面光滑得能照出人影，边缘刻着和羊脂玉相同的八卦纹。
"李爷爷留下的'窥阴镜'仿品。"他把铜镜递给我，"比你现在用的碎片好用，能首接照出阴物的原形。"
我接过铜镜的瞬间，后颈的印记突然发烫，镜面映出的不是我的脸，而是个模糊的道袍人影，正对着我作揖。
"这是..."
"你体内的阴阳先生命格开始显形了。"江尘的指尖在镜面上轻轻一点，"李爷爷说过，镜守人本就是阴阳先生的分支，只是更侧重控镜而己。"他从包里翻出本线装书，封面上写着《基础符箓大全》，"这是入门的东西，先把'三清咒'背熟。"
宋浩突然从桌角跳下来，手里的铜钱串成一串，在指尖转得飞快："说到上课，我这儿有个活儿。"他掏出手机，屏幕上是张照片——浪鼓屿一家民宿的天花板，水渍组成个女人的侧脸，"老板说每到半夜，就有女人在房里梳头，梳子声听得人头皮发麻。"
林思韵挑眉："这种小场面还要我们出手？"
"关键是报酬。"宋浩嘿嘿一笑，晃了晃手机，"老板说给三千块，够我们社团买半年的朱砂了。"
江尘突然按住我的肩膀："正好，就当是你的第一堂实践课。"他翻开《基础符箓大全》，指着其中一页，"用'驱邪符'配合'净天地咒'，记住，画符时要想着清浊分明。"
周六清晨的浪鼓屿飘着细雨，民宿的木门上挂着个歪斜的八卦镜，镜面蒙着层水雾，照出的人影都带着重影。老板是个矮胖的中年男人，手里攥着串佛珠，佛珠线都快磨断了。
"就在二楼最里面那间。"老板的声音发颤，"前几波住客都吓得连夜退房，我这生意都快黄了..."
二楼走廊的墙纸剥落了大半，露出里面的红砖，每块砖上都有个模糊的指印，像是有人曾用力抠过。宋浩突然停下脚步，鼻子嗅了嗅："有股头油味，混合着尸臭。"
我举起窥阴镜往最里面的房间照去，镜面里果然映出个穿旗袍的女人，正背对着我们坐在梳妆台前，手里的木梳一下下梳着长发，梳子齿间缠着几缕灰白的发丝。
"是个自缢的。"江尘低声说，"死前在梳头，怨气凝在梳子上了。"他从包里掏出黄符纸和朱砂笔，"你来画符，我护法。"
我深吸一口气，按照《基础符箓大全》上的样式画符。笔尖刚落下，就听见房间里传来"咔哒"一声，像是梳子掉在了地上。窥阴镜里的女人缓缓转过身，脸上没有嘴，只有一道竖着的疤痕，从额头裂到下巴。
"手别抖。"宋浩突然用胳膊肘撞了我一下，三枚铜钱脱手飞出，在房间门口排成三角形，"念咒！"
我定了定神，指尖的黄符突然泛起红光："天地自然，秽气分散！洞中玄虚，晃朗太元！"
符纸脱手飞向房间，正好贴在梳妆台上。女人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身影在镜中扭曲变形，最后化作一缕黑烟钻进梳子缝里。宋浩一脚踹开房门，只见那把桃木梳正在梳妆台上剧烈震动，梳齿间渗出黑血。
"用这个。"江尘递来个瓷瓶，里面装着糯米和黑狗血的混合物，"撒在梳子上，再用窥阴镜照它。"
桃木梳接触混合物的瞬间，发出"滋滋"的声响，冒出的黑烟在镜中凝成个清晰的画面：二十年前，一个穿旗袍的女人坐在梳妆台前，用这把梳子结束了自己的生命，梳齿上还缠着她最后拔下的白发。
"怨气散了。"我收起窥阴镜，发现镜面映出的自己，后颈的螺旋印记泛着淡淡的金光，"这就算...阴阳先生的活儿？"
"算入门级。"江尘把桃木梳装进符纸袋，"真正的阴阳先生要会观气、寻龙、断阴阳，你还差得远。"
下楼时，老板正哆哆嗦嗦地数着钱，三千块用红纸包着，上面还压着个小小的金元宝。宋浩一把抢过钱塞进兜里："走，请你们吃沙茶面！欧阳雪姐的店，管够！"
沙茶面店的雨棚下，张大明正和李文昊掰手腕，桌上摆着空了的面碗。看见我们进来，张大明立刻蹦起来："听说你们搞定了？快讲讲！那女鬼长啥样？吓人不？"
欧阳雪端来西碗面，碗底都垫着张"平安符"："刚接到陈教授电话，说图书馆又出事了。"她往我碗里多加了两勺沙茶酱，"古籍区丢了本《雷法汇要》，监控拍到是被个穿白大褂的人拿走的，看着像张主任。"
江尘的筷子突然顿住："《雷法汇要》是我外公的手稿，里面记载着'五雷正法'的画法。"他看向我，银灰色的瞳孔在灯光下格外明亮，"这才是真正的阴阳先生必修课。"
我摸出怀里的窥阴镜，镜面映出的雨幕中，无数人影正在浪鼓屿的街道上行走，每个人的后颈都有个模糊的印记——和我后颈的螺旋纹一模一样。宋浩突然吹了声口哨："看来这阴阳先生的活儿，以后少不了了。"
雨越下越大，敲在雨棚上发出"噼啪"的声响。我低头看着碗里的面，突然发现葱花又在自动排列，这次组成的不是符咒，而是"阴阳"两个字，在汤里轻轻晃动，像两尾游动的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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