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茶面店的木门被撞开时,风铃发出一串急促的脆响,像是被踩住尾巴的猫在尖叫。张大明正把脸埋在臂弯里,壮硕的肩膀一抽一抽的,校服后背洇着片深色的水渍,分不清是汗还是别的什么;李文昊举着他那台改装过的声波检测仪,屏幕上的波形像条被扔进热油的蜈蚣,扭曲得不成样子;而欧阳雪——张大明那个总系着沾油围裙的表姐,正攥着把菜刀站在柜台后,刀刃上沾着的绿色粘液顺着锋刃往下滴,在瓷砖上积成小小的水洼。
"老江!"张大明猛地抬头,眼睛红得像兔子,"你可算来了!刚才玻璃上那玩意儿......脸是平的!跟被人拍扁了似的!"
我反手扣上门,铜钱剑在掌心转了个圈,剑穗扫过手腕时带着股凉意:"是影傀的残念。"余光瞥见门后的符纸——欧阳雪不知何时贴了张"镇宅符",朱砂画的纹路正泛着细小红光,"被疗养院那边放出来的,专门盯梢。"
欧阳雪突然把菜刀往案板上一拍,"哐当"一声震得碗碟都在颤:"早知道就不该让你们来浪鼓屿!"她掀开柜台下的暗格,掏出一沓黄符纸,"拿着,贴门窗上!这是我阿公留下的'驱影符',专克这种没实体的玩意儿。"
张大明哆嗦着去接符纸,指尖刚碰到就"嗷"地一声弹开:"烫!"
我凑过去一看,符纸上的朱砂正冒着肉眼难辨的红光——这是用正午阳气最盛时的艾草汁调的朱砂,普通人碰了自然觉得灼手。李文昊推了推眼镜,突然指着检测仪:"频率变了,23赫兹在减弱......"他顿了顿,镜片后的眼睛亮了亮,"是这碗面的功劳。"
餐桌中央摆着碗没动过的沙茶面,汤色浓郁的汤底里浮着几缕金丝,像极了母亲笔记里记载的"阳火余烬"。欧阳雪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嘴角撇了撇:"算你们命大,刚才端上来时葱花自己排成了'安魂阵'。"
窗外突然闪过一道黑影,紧接着传来指甲刮玻璃的声音,"沙沙沙"的,像是有人在用砂纸打磨镜面。张大明吓得首接钻到桌子底,两条长腿在外面支棱着,活像只翻壳的乌龟。李文昊的检测仪发出尖锐的警报,屏幕上的波形突然陡峭起来,在23赫兹处形成一个尖峰。
"它在模仿人类的情绪。"李文昊盯着屏幕,突然抬头,"这频率波动和婴儿的哭声很像。"
还真有点像。那刮擦声忽快忽慢,调子诡异却莫名透着股委屈,听得人后颈发麻。我抓起桌上的醋瓶往窗外泼,褐色的液体在空中划出弧线,落地时竟"腾"地燃起幽蓝火苗——闽南老醋泡过朱砂,专治阴物作祟。
"快,用这个画'井'字!"欧阳雪扔给我一把竹筷,筷子尾端还沾着点面汤,"井字能锁形,让它暂时现不了身。"
我踩着凳子爬到窗台,竹筷蘸着醋在玻璃上快速勾勒。第三笔刚落下,外面的刮擦声突然变了调,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掐住了喉咙,发出"嗬嗬"的哀鸣。张大明从桌底探出头,眯着眼睛往窗外瞅:"这...这是在学《孤勇者》?"
还真有点像副歌的调子。我正想笑,手腕突然被人拽了一下——是李文昊,他指着检测仪屏幕,声音压得很低:"看波动周期,和疗养院那边的影傀完全同步。"他推了推眼镜,"它们被同一个信号源控制,就像...同一个Wi-Fi下的设备。"
柜台后的电话突然响起,铃声尖锐得像指甲划黑板。欧阳雪犹豫了一下接起,没说两句话脸色就变了:"知道了,陈教授。"她挂了电话,抓起围裙擦了擦手,"校医院那边出事了,江尘醒了,但......"
"但什么?"我心里一紧,后颈的印记突然发烫。
"他说看到林晓阳了。"欧阳雪的声音沉得像灌了铅,"就在病房窗外,脸贴在玻璃上,跟刚才贴咱们店玻璃的玩意儿一个姿势。"
张大明突然从桌底钻出来,手里举着个篮球:"我跟你们去!"他把球往怀里搂了搂,球皮上用红笔写的"平安"二字被汗水晕开了点,"我妈说这球开过光,上次砸影傀不是挺管用吗?"
李文昊默默把检测仪塞进背包,又翻出个巴掌大的金属盒:"这个带上。"他打开盒子,里面是块缠着铜丝的磁铁,"声波干扰器,能暂时屏蔽23赫兹频率。"顿了顿,又补充道,"理论上。"
欧阳雪突然从柜台里拿出三个油纸包,往我们手里塞:"带上,路上吃。"我捏了捏,里面硬邦邦的,拆开一看——竟是用糯米和朱砂做的"平安糕",每个糕上都印着个迷你八卦图,边缘还沾着点绿色的碎末。
"这馅儿是...韭菜?"张大明咬了一口,表情跟吞了黄莲似的。
"宋浩那小子教的。"欧阳雪翻了个白眼,往围裙上蹭了蹭手,"说什么韭菜属阳,能克阴物。我尝着跟吃草似的,也就你们这些半大孩子能咽下去。"
我们刚走出巷口,就撞见林思洛抱着个保温桶狂奔。她汉服的裙摆被撕开个口子,露出里面印着熊猫图案的安全裤,头上的熊猫发卡歪在一边,碎发粘在汗津津的额头上:"江羽!我姐让我送这个给你哥!"
保温桶打开的瞬间,一股浓郁的中药味扑面而来。里面是深褐色的汤,浮着几颗红枣大小的丸子,表面泛着银光。"是陈教授配的'固魂汤'。"林思洛喘得像风箱,"他说江尘体内的阴气快压不住了,得用这个吊着......"
话音未落,巷尾突然传来"哗啦"一声脆响。一家杂货店的玻璃橱窗碎了,无数黑影从里面涌出来,像被打翻的墨汁在地上蔓延。那些影子蠕动着聚成一个个模糊的人形,脖子都呈现出不自然的扭曲,脑袋歪在肩膀上,像是被人硬生生拧过。
"是影傀群!"我把林思洛拉到身后,铜钱剑划出一道金光,"张大明,用你的球!"
张大明咬着牙把篮球往黑影堆里扔。篮球落地时发出"砰"的一声闷响,竟炸出一圈金色的光——欧阳雪果然在球皮里塞了张"爆阳符"!黑影们发出刺耳的尖叫,像被烫到的蚂蚁般西散逃窜,没来得及躲开的就化作一缕青烟,在地上留下滩水渍。
李文昊突然举起检测仪:"源头在那边!"他指着浪鼓屿码头的方向,屏幕上的波形像条活物般跳动,"频率最强的地方,应该是信号源的位置。"
码头的渡轮己经停运,售票处的卷帘门半开着,露出里面漆黑的空间,像只张着嘴的野兽。我让张大明和林思洛守住入口,带着李文昊摸进去。售票台后的电脑屏幕还亮着,监控画面里,十几个穿病号服的人正把一面铜镜抬上渔船,镜面反射的光在天花板上投出个巨大的"井"字,和我刚才在玻璃上画的一模一样。
"他们要把镜子运出海。"李文昊的声音有点发颤,他调出手机里的潮汐表,"根据数据,今晚子时会涨大潮......"
我突然注意到电脑旁的打印机,里面吐出半张纸,上面用阴文写着:「镜月当空,以海为镜,百鬼归位」。墨迹还没干,边角卷着点绿色的粘液——和欧阳雪菜刀上的一模一样。
"不好!"我拽着李文昊往外跑,"他们想借海水放大镜子的力量!就像...用湖面当反光镜聚阳火!"
刚冲出售票处,就听见张大明的惨叫。回头一看,几个影傀正拖着他往海里走,那些黑影缠在他腿上,像融化的沥青,越挣扎缠得越紧。林思洛举着铜钱剑乱挥,却被影傀的手臂缠住了手腕,剑穗都被扯掉了。
"用韭菜糕!"我大喊着把油纸包扔过去。
林思洛一把撕开纸,将平安糕狠狠砸向影傀。糯米碰到黑影的瞬间炸开,绿色的韭菜馅溅得到处都是。影傀发出一阵怪叫,竟真的松开了手——宋浩那招"韭菜驱邪"居然真有用!
张大明连滚带爬地逃回来,裤腿被扯破了一大块,露出的皮肤上有几道青紫色的印子:"他娘的!这些玩意儿还咬人!"
码头的探照灯突然亮了,光柱扫过海面,照亮了那艘停在岸边的渔船。穿病号服的人己经把铜镜架在了船头,镜面正对着月亮的方向。更可怕的是,船帆上用鲜血画着个巨大的符号——和石龟背甲上的阴文一模一样,连笔画的转折都分毫不差。
"他们要开始了。"我握紧铜钱剑,后颈的印记烫得像要烧起来,"李文昊,干扰器能覆盖多大范围?"
"五十米。"李文昊调试着仪器,金属盒上的指示灯开始闪烁,"但需要三分钟启动。"
张大明突然拍了拍胸脯:"我去吸引他们注意力!"他捡起地上的篮球,做出投篮的姿势,"看哥的三分球!"
篮球划过夜空,精准地砸在渔船的桅杆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穿病号服的人齐刷刷地转头,黑洞洞的眼睛在探照灯下泛着绿光,像一群蹲在岸边的鳄鱼。
"快跑!"我推了李文昊一把,自己则冲向渔船,"三分钟后砸了那面镜子!"
影傀们嘶吼着朝我扑来。我踩着船舷跳上甲板,铜钱剑劈开一个扑过来的黑影,却发现它的碎片里映出张熟悉的脸——是林晓阳七年前的样子,穿着民俗学社的制服,眼神里满是哀求,嘴角还沾着点沙茶面的汤汁。
"对不起了。"我咬破指尖,将血滴在剑身上,"天地自然,秽气分散!"
剑光扫过铜镜的瞬间,李文昊的干扰器发出一阵刺耳的嗡鸣。铜镜表面裂开无数细纹,里面渗出的不是水,而是粘稠的黑血,带着股海腥味。穿病号服的人突然捂住脑袋,发出痛苦的哀嚎——影傀的操控被打断了,他们眼里的绿光正在消退。
"撤!"我拽着一个还在挣扎的病人往岸边跳,身后传来铜镜碎裂的巨响,碎片溅在背上,像被冰碴砸中。
回到沙茶面店时,天边己经泛起鱼肚白。欧阳雪给我们煮了新的面,这次碗底的符换成了"安神符",朱砂画的纹路里掺了点晒干的艾草。张大明呼噜呼噜地吃着,突然抬起头,嘴角还挂着面条:"老江,你说...我们以后还能像正常人一样,安安稳稳吃碗面吗?"
我看向窗外,浪鼓屿的轮廓在晨光中渐渐清晰。疗养院的方向飘着一缕黑烟,像根倒插的香,在淡蓝色的天空里格外显眼。李文昊的检测仪屏幕恢复了平静,只有右上角还在闪烁着一行小字:
「23赫兹,未完全消失」
后颈的印记轻轻跳了一下,像有什么东西在提醒我——这场仗,还没打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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