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鼓屿的海风带着咸腥气，卷得我后颈的印记阵阵发烫。张大明正举着手机对着菽庄花园的西十西桥拍照，李文昊蹲在路边用放大镜研究一块海蚀岩，嘴里念念有词。
"老江你看这构图！"张大明兴奋地把手机怼到我面前，"拍出来跟水墨画似的！"
我盯着屏幕里扭曲的桥影，总觉得那弧度像极了上吊用的绳结。口袋里的铜镜碎片突然震动，江尘的短信恰好进来：「疗养院后山有处废弃祭坛，小心石龟眼睛」。
"你们先逛，我去买瓶水。"我攥紧手机转身，余光瞥见不远处的灰白色疗养院——整栋楼像块泡发的尸斑，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青灰色。
后山的小径被藤蔓覆盖，每走一步都能听见枯叶碎裂的脆响，像踩在晒干的骨头上。铜镜碎片越烫，我越靠近那座藏在榕树林里的祭坛。
祭坛中央的石龟比想象中更大，背甲上刻满阴文符咒。最骇人的是它的眼睛——两颗血红的玛瑙石正在阳光下渗出血珠，滴落在龟腹的凹槽里，汇成细小的血池。
"终于来了。"一个苍老的声音从龟腹传来。
石龟的嘴突然张开，露出里面蜷缩的人影。那是个穿病号服的老头，头皮上布满蚯蚓状的血管，左眼的位置只剩个黑洞，黑洞里塞着半块铜镜碎片。
"你是..."我后退半步，铜钱剑己握在手中。
老头咯咯笑起来，黑洞里的碎片突然射出红光："十五年前把我封在这里的，不就是你外公的师弟吗？"他猛地从龟腹钻出，病号服下露出无数铜镜碎片组成的皮肤，"李老头以为用'子母镜'能困住我？"
铜镜碎片在我掌心炸开，化作一道光幕。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那年我三岁，我和哥哥刚过完生日没多久。祭坛周围的榕树林里，母亲抱着我蹲在巨石后，江尘紧紧攥着她的衣角，小脸上沾着泥土。李爷爷站在石龟前，手里举着两面铜镜，镜面反射的光刺得人睁不开眼。
被他困住的白大褂男人不断挣扎，胸前的蛇形领针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老张，你叛出师门，用活人养镜，真以为能逃掉？"李爷爷的声音带着怒意，指尖血滴在铜镜上，泛起一圈圈红光。
母亲突然捂住我和江尘的眼睛，低声说："别看，会做噩梦的。"可江尘还是从指缝里偷看，小拳头攥得发白——后来他说，那天晚上看到张主任的影子被硬生生拽进石龟，像块融化的黄油。
"无相的分身..."我咬破舌尖，血珠喷在铜钱剑上，"天地玄宗，万炁本根！"
剑光劈向石龟时，那些阴文符咒突然亮起，组成一张巨大的网。张主任发出刺耳的尖叫，身体分解成无数碎片，每个碎片里都映出张不同的脸：李爷爷、陈教授、甚至七岁时的江尘。
"你哥早就被我污染了..."碎片在空中重组，变成江尘的模样，胸前的闪电疤痕正渗出黑血，"你以为他真的在保护你？"
我后颈的印记突然剧痛，石龟的血池开始沸腾。水面浮现出李爷爷的字迹：「镜守人需以血饲镜，方能镇煞」——这是他当年封印时，用指尖血写在龟甲内侧的，如今被血水浸泡才显露出来。
当指尖的血滴入血池，整座祭坛剧烈震动。石龟的眼睛爆发出金光，将张主任的分身钉在龟甲上。他发出最后一声哀嚎，化作黑烟被吸入铜镜碎片。
下山时，我撞见气喘吁吁的林思洛。她手里的麻糍掉在地上，圆脸上满是惊恐："我姐...我姐说疗养院的病人都在挖地基，嘴里还念叨着'镜月要来了'..."
我们赶到时，林思韵正用铜钱剑指着一群穿病号服的人。他们手里拿着生锈的铁锹，在疗养院后院挖出个巨大的八卦阵，阵眼处埋着面青铜镜——镜面朝上，映出的不是天空，而是钟楼顶层的古镜。
"他们控了。"林思韵的铜钱耳钉疯狂震动，"有人想借镜月之力，让无相冲破封印。"
一个戴眼镜的医生突然从人群中走出，白大褂上别着蛇形领针。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诡异的光："江羽同学，好久不见。"
是张主任！他的左眼己经复原，但瞳孔里隐约可见一面旋转的铜镜。
"你没死？"我握紧铜钱剑。
张主任笑了笑，伸手扯开衣领，露出胸口的螺旋印记——和我后颈的一模一样："我可是你外公的大弟子，怎么会轻易死掉？"他突然提高音量，"动手！"
那些病人突然转身，眼睛变成全黑。他们扑过来时，我注意到每个人的后颈都有个淡淡的针孔，像被注射过什么东西。
"用这个！"林思洛突然从汉服袖子里掏出一把糯米，撒向人群。糯米接触到病人皮肤，立刻冒出黑烟，逼得他们连连后退。
张主任脸色骤变："闽南的'驱邪米'？你们准备得挺充分。"他突然从怀里掏出个黑色陶罐，"可惜晚了。"
陶罐打开的瞬间，无数黑影从里面飞出，附在病人身上。他们的身体开始扭曲，西肢反向弯曲，像蜘蛛般爬向我们。
"快走！"林思韵拽着我往后退，"这些是被养过的'影傀'，普通符咒没用！"
我们冲出疗养院时，夕阳正沉入海面。浪鼓屿的轮廓在暮色中渐渐模糊，只有那座灰白色的建筑还亮着灯，窗口的人影排列成诡异的图案——像极了石龟背甲上的阴文符咒。
手机突然震动，是张大明发来的视频。画面里，他和李文昊正坐在沙茶面店，欧阳雪端上的面碗里，葱花自动排成"救命"两个字。
"老江快来！"张大明的声音带着哭腔，"我姐说我们被'缠上'了！"
视频最后，镜头晃过窗外，我看见一个穿病号服的人影正贴在玻璃上，左眼的位置是个黑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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