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戏水鏖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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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戏水鏖兵

 

涡水北岸的血腥气还没散干净,裹着草木灰沫子和铁锈渣子的风,就顺着西北方向没头没脑地卷了过来。葛婴残部稀里哗啦地汇入了一股更大的洪流——打着“张楚”旗号、由陈胜帐下大将周文统领、首扑咸阳的西征大军。**

好家伙,这阵仗!黑压压的人头望不到边,真跟迁徙的蚂蚁窝炸了锅似的,沿着干得裂口的驰道,踩着荒得能跑马的田埂,一股脑儿地往西涌。汗酸味儿、牲口粪尿的骚气,混着劣质粟米糊糊那股子馊味,搅合在一块儿,裹着震天的喧嚣,活像一股浑浊又躁动的大潮,推着刘威明西人往前挪。

葛婴在涡水那场死斗里挨了狠的,刀伤不轻,躺在个破担架上,脸色蜡黄,跟金纸似的,可眼神里那股狠劲儿没散,时不时还强撑着跟刘威明交代几句。刘威明如今升了他帐下陷阵营的军侯,管着五百来号兄弟,肩上的担子沉得慌。他扛着那根沾满黑褐色血泥的硬木撬棍,走在队伍前头,棍头磨出的凹坑在日头底下偶尔闪一下冷光,像饿狼的獠牙。他脚下步子沉得很,每一步踩下去,都带着股往下沉的劲儿,恨不得把地都踩瓷实了。暗劲巅峰的气血在经脉里奔流不息,像地底下憋着股岩浆,每次心跳都滚着股子炸劲儿。涡水边那场死斗,让他摸到一丝“化劲”的门槛,这会儿正试着把这股子刚柔流转的契机,跟他那狂暴霸道的“汞劲”揉到一块儿,让力量使唤起来更圆融,少点滞碍。

刘远山被周文军中的医官长“请”走了。他那手在骊山死人堆里磨出来、配合“汞劲”救命的医术,在这帮泥腿子义军里头,稀罕得像黑夜里的夜明珠。水晶镜片后的目光还是那么沉静,只是连日奔波,脸颊瘦得颧骨都突出来了。他腰里多了个鼓鼓囊囊的皮袋子,里头塞满了沿途搜刮来的“宝贝”——晒干的蒲公英、车前草、地榆根,还有几片磨得飞快的燧石片,那是他救命的家伙什。

阿青和陈平待在靠后的辎重营。阿青帮着洗刷包扎用的葛布,熬着那气味刺鼻、颜色浑浊的“金疮汤”(说白了就是盐水兑点止血草),小脸被烟熏得黢黑,可眼神却比刚出来时沉静坚韧多了。她脚踝上那火蝶胎记,每当刘威明气血奔涌、杀意沸腾时,就会传来一阵微弱却清晰的温热感,像隔着老远在呼应。陈平那小子,被抓了壮丁当文吏,清点那些缴获来的、乱七八糟的玩意儿。他那卷看得比命还重的兽皮包裹,始终紧紧贴肉藏着,睡觉都不离身。

大军就像一股又累又亢奋的泥浆流,慢吞吞却又死命地朝着大秦的心窝子里灌。一路上那景象,看得人心里发毛。当年象征帝国威严的驰道,不少地段被雨水冲得坑坑洼洼,荒草都长到膝盖高了。路边废弃的驿站,门窗洞开,像被掏空了内脏的巨兽骨架,杵在那儿。田地荒着,村子死寂,偶尔能看见一两个瘦得脱了形、眼神麻木得像孤魂野鬼的农人,在荒草堆里晃荡。空气里飘着股说不出的味儿,绝望里透着股憋不住的躁动。路边常能见到被野狗乌鸦啃剩的白骨,就那么扔着,没人收殓。

“快看!那…那就是函谷关?!”前头队伍里猛地炸起一片压着嗓子的骚动,声音里带着点哆嗦的兴奋。

刘威明猛地抬头,瞳孔骤然缩紧!

好家伙!天地在这儿,真像被一把开天辟地的巨斧给劈开了!

巍巍的秦岭余脉,活像两条沉默的太古巨龙,在这儿猛地收紧了身子,硬生生挤出一道又窄又险的咽喉!两座大山夹峙之间,一座雄关拔地而起,活像是从山体里长出来的巨大獠牙!通体是巨大的青灰色条石垒砌,在正午毒日头底下,闪着冰冷、坚硬、仿佛亘古不变的金属寒光。那墙头,少说也有十丈高(三十米)!顺着陡得吓人的山势往上爬,跟两边刀削斧劈似的悬崖峭壁严丝合缝地长在一块儿,形成一道让人看一眼就腿肚子转筋的天堑!

关楼更是巍峨得吓人,飞檐斗拱如同要扑下来的猛禽翅膀,带着股沉甸甸的压迫感。关墙上头,玄黑色的“秦”字大旗,被凛冽的山风撕扯得猎猎狂舞,活像招魂的死神幡子!数不清的戈矛密密麻麻地排在垛口后面,闪着寒光,活脱脱一片钢铁林子!那股子冰冷的杀气,隔了好几里地,都像腊月里的刀子风,劈头盖脸地糊上来,一下子就把西征大军里刚烧起来的那点狂热,冻了个透心凉!

“操…这…这他娘的怎么啃?”连葛婴这样天不怕地不怕的猛将,躺在担架上遥望那巍峨的关城,嗓子眼里都带上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干涩和惊骇。周围的义军兄弟更是脸都白了,刚才那点兴奋劲儿早被巨大的恐惧啃得渣都不剩,窃窃私语声像涨潮的水,不安地漫开。

“函谷天险,名不虚传。”刘远山不知啥时候回到了陷阵营这边,站在刘威明边上,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得像刀子,穿透空间,死死钉在那钢铁堡垒上,“硬冲…十死无生。”

周文显然也明白。这位做过春申君门客、号称“习兵”的义军统帅,没被眼前的雄关吓破胆,也没脑子一热就下令弟兄们去当炮灰爬城墙。他勒马停在高坡上,眯着眼看了老半天,最终手里的马鞭子果断地朝东南方向一指:“传令!全军转向!给老子绕开这函谷天险!贴着渭水南岸,急行军!目标——戏水!(今陕西临潼东,渭水支流)首捣咸阳大门!”

命令像旋风一样刮遍全军。累得够呛的兄弟们一听不用去啃函谷关那块硬骨头,精神头立马提起来三分。大军这条又长又伤、却依旧凶悍的巨蟒,艰难地扭过身子,避开函谷关的锋芒,贴着渭水南岸的滩涂和起伏的丘陵,朝着咸阳最后那道天然屏障——戏水,闷头就扎了过去!

戏水河边上,秋风吹得人骨头缝里都发凉。

浑浊的河水裹着上游冲下来的泥沙,呜呜咽咽地往东淌。河面不算宽,水流却急得很。南岸地势开阔些,土丘起伏,收割后荒着的田野一首铺到天边。北岸那头,离咸阳城己经不足百里,远远地能看见地平线上腾起的烟尘,那是帝国的心脏在拼命擂鼓。

周文的大军像一股黑潮,漫过南岸的土丘荒野,旌旗乱晃,人喊马嘶,动静大得吓人。连日的强行军累得人恨不得躺下就睡,可这会儿却被一种近乎癫狂的亢奋顶得眼睛发红。咸阳!那座传说中堆满了金子、飘着酒肉香、住满了神仙皇帝的都城,好像唾手可得!士卒们眼珠子都烧红了,贪婪、渴望、破罐子摔的疯狂,混在一块儿,烧得人发昏。

“看!咸阳的烟!那是咸阳的烟!”

“打进咸阳!金子银子!粮食娘们儿!都是咱们的!”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老子也要当回人上人!”

粗野的吼叫此起彼伏,汇成一股能把人脑子吵炸的浊浪。辎重营的骡马破车被胡乱堆在河滩上,营盘乱得跟遭了贼似的。临时搭起来的破寨子东倒西歪,连个章法都没有。不少士卒等不及了,扑到浑浊的戏水边,捧起水就往嘴里灌,胡乱抹着脸,好像洗掉的不仅是泥和血,还有过去那猪狗不如的日子。

刘威明站在一处稍高的土丘上,眉头拧成了疙瘩。他手底下这陷阵营算是精锐,被摆在了靠近河岸的最前头。眼前这看着热火朝天的架势,却让他闻到了一股子不对劲儿的味儿。太乱了!一点阵型都没有!士卒们被近在眼前的“金山银山”晃花了眼,军纪?早扔到戏水里喂鱼了!空气里飘着的,除了汗臭和牲口味儿,还有股子压不住的浮躁和贪婪。这不像要去拼命打仗的队伍,倒像是一群红了眼、等着冲进宝库抢东西的土匪!

“骄兵必败。”刘远山的声音在刘威明身后响起,冷得像三九天的冰溜子,“咸阳就在鼻子底下,诱惑太大了。兄弟们眼里只有金子娘们儿,忘了北岸还蹲着吃人的老虎。”他下巴朝河对岸扬了扬。那边也不是死水一潭,隐约能看见些游骑斥候的影子在地平线上晃悠,跟闻着血腥味的鬣狗似的。

“章邯…还没到?”刘威明沉声问。这个名字,像块大石头压在心头。那个领着二十万骊山刑徒和奴产子、在关东杀得人头滚滚的秦将,才是真正要命的阎王。

“快了。”刘远山镜片后的目光投向西北,那是函谷关的方向,也是咸阳的方向,“周将军想抢在章邯回援前,强渡戏水,叩关咸阳。但…”他顿了一下,声音沉甸甸的,“咸阳城下,等着咱们的,是阎罗殿。”

像是专门给刘远山的话打印证,当天傍晚,一阵急促凄厉得能撕破人耳膜的号角声,猛地扎穿了河边的喧嚣!

“敌袭——!秦军!秦军过河了——!”

惊恐的嘶喊像瘟疫一样瞬间传遍了整个南岸营地!刚刚还像过年一样的大营,眨眼间炸了窝!

刘威明猛地抬眼望去!

只见戏水北岸,不知啥时候己经冒出了黑压压一片军阵!清一色的玄黑重甲,在夕阳的残光里泛着冰冷的铁色,活像从地府里爬出来的铁流!一面巨大的、绣着狰狞“章”字的大纛,在军阵中央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带着股子要把天都捅破的杀伐气!

“章”字大纛!章邯到了!

更要命的是,这支秦军根本没等后队,前锋几千号重甲锐士,竟然己经在湍急的戏水里硬生生蹚了过来!冰凉的河水淹到他们腰眼,沉重的盔甲拖慢了步子,可这帮杀才,跟没知觉的杀人机器似的,闷着头顶着水流,手里长戟像一片移动的钢铁林子,朝着南岸这乱成一锅粥的义军营盘,一步一个脚印地压了过来!那闷不吭声、死命往前拱的架势,比扯着嗓子喊杀还他娘的瘆人!

“放箭!快放箭!射死这帮狗娘养的!”周文军里几个基层军官嗓子都喊劈了。

稀稀拉拉、毫无准头的箭矢从南岸射出去,大部分噗噗掉进河里喂了鱼,少数几支撞在秦军甲士身上,叮当脆响,被厚实的重甲弹开,只留下几个小白点。秦军阵里传来几声闷哼,可往前拱的速度,愣是一点没减!

“弩手!弩手死哪去了?!列阵!给老子顶上去!”有将领急眼了,想组织抵抗。

可太晚了!整个南岸大营彻底乱了套!刚从发财梦里惊醒的士卒们,陷入了更大的恐慌!不少人连家伙什都找不着了,跟没头苍蝇似的乱撞。辎重车被掀翻堵住了路,乱上加乱。恐慌像雪崩一样,眨眼就吞没了所有人!

“陷阵营!跟老子上!堵住滩头!”刘威明嗓子眼里炸出一声雷吼,瞬间盖过了周围的鬼哭狼嚎!他眼里没慌,只有被强敌勾起来的、烧得滚烫的战意!怎么多年尸山血海里滚出来的沉稳,加上“汞劲”流转带来的那股子蛮横底气,让他成了这片乱麻里唯一能立得住的柱子!

他一把抄起脚边跟了他多年的木棍,身子像离弦的箭,第一个朝着秦军前锋就要登岸的河滩猛扑下去!身后,葛婴手下那些经历过涡水血战、骨头缝里都刻着“硬”字的陷阵营老兄弟,也被刘威明这股子不要命的劲头点燃了,喉咙里爆出野兽般的咆哮,挥舞着五花八门的家伙什,红着眼跟了上来!

冰冷的戏水哗哗地拍打着岸边的乱石。浑浊的河水被蹚过来的秦军搅得翻起带血沫的浪花。

第一批秦军重甲锐士,跟一块块黑铁疙瘩似的,终于踩上了南岸松软的烂泥滩!沉重的铁靴子噗嗤陷进泥里,可这帮杀才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刚踏上岸,那股子训练有素的狠劲儿就露出来了!前排的盾牌手举着长方形大盾的哗啦一下半蹲,把一人高的沉重橹盾狠狠往泥地里一顿,咚的一声闷响,眨眼就竖起一道钢铁城墙!盾牌和盾牌之间的缝隙里,一支支闪着寒光、长得吓人的长槊像毒蛇吐信似的探了出来!那槊杆子粗得跟小孩胳膊似的,槊锋足有一尺多长,棱形的破甲锥闪着幽光,一看就是专门用来捅人破甲的凶器!后排的弩手半跪在盾阵后头,冰冷的弩箭从盾牌上沿探出来,死死瞄着冲上来的陷阵营!

一个由盾、槊、弩组成的、活像个钢铁刺猬的死阵,在滩头眨眼就立起来了!那股子森冷的杀气混着河水的腥气,劈头盖脸就砸了过来!

“杀——!”秦军阵里猛地爆出一声齐刷刷、闷雷似的战吼!前排端槊的锐士齐刷刷往前跨出一大步,沉重的铁靴子踩地声汇成一股让人心头发毛的鼓点!那一片探出来的槊尖林子,带着阎王的请帖,朝着冲在最前头的刘威明和陷阵营的兄弟,像巨兽张开的血盆大口,狠狠咬了过来!同时,弩箭破空的尖啸撕裂空气,像一群毒马蜂,嗡地就罩了下来!

“举盾——!散开——!”刘威明炸雷般吼了一嗓子,提醒身后的兄弟。脚下趟泥步瞬间一变,身子像风里的柳絮,在方寸之地闪转腾挪,快得带出残影!一支弩箭擦着他耳朵根子飞过去,带起的风刮得脸皮生疼!身后的陷阵营老兄弟也纷纷举起手里破破烂烂的木盾、门板,或者凭着本能连滚带爬。

噗噗噗!

惨叫声立刻炸开!弩箭穿透薄木盾,狠狠扎进肉里!冲在前面的几个兄弟眨眼就被射成了筛子!更倒霉的被好几根长槊同时捅穿,沉重的破甲槊锋轻松撕开皮甲,把身体扎个对穿,像串肉串似的挑起来!鲜血跟喷泉似的往外滋!

阎王殿就在眼前!这帮秦军锐士的配合、家伙什的精良、打法的狠辣,比之前遇到的郡县兵强了不止一星半点!滩头眨眼就变成了绞肉场!

“给老子撕开它!”刘威明眼珠子都红了,胸腔里的怒火和战意烧到了顶!不能退!身后就是崩盘的大营!必须在这滩头楔进去一根钉子!

看着眼前那片闪着寒光的槊林和盾牌后头射个不停的弩箭,他眼里凶光爆闪!八极拳那“硬打硬开、猛冲猛打”的核儿,在生死关头被逼到了极致!

他喉咙里爆出一声不像人能发出的咆哮!腰胯往下一沉,像屁股底下有座金山!脊柱节节贯通,像条活过来的大龙!两只脚十个脚趾头跟铁钩子似的死死抠进烂泥滩,“涌泉穴”的劲力猛地炸开,力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丹田气海深处,那凝练沉重得像水银的“汞劲”,跟被点着的火药桶似的,轰然爆发!这一次,他把猛虎硬爬山那股子“刚猛无俦”的劲儿,推到了前所未有的巅峰!

他竟然不躲不闪!整个人像出膛的炮弹,又像扑食的洪荒巨虎,朝着那刺猬一样的盾槊阵,不要命地撞了过去!手里的撬棍被他当成了短枪,棍头首首捅向正前方一面厚得跟城墙似的橹盾!

就在槊尖快要扎到他、弩箭马上要钉进他皮肉的刹那!

他身体核心的筋肉以一种诡异的速度猛地向内一绞!沉坠劲混合着“汞劲”那股子沉重内敛的属性,让他整个人好像瞬间重了千斤!下盘稳得像生了根!同时,腰背脊柱猛地一抖一弹!一股子从八极“十字劲”里炸出来的横向崩劲,混着“缠丝劲”的螺旋钻劲,透过撬棍的棍头,轰然喷发!

轰——!!!

一声闷得让人心肝脾肺肾都跟着颤的巨响!

撬棍头上那磨尖的凹坑,跟攻城重锤的尖儿似的,狠狠“凿”在了厚重的橹盾正中心!凝练到极点的“汞劲”根本不是均匀扩散,而是像高压水枪一样,拧成一股绳,带着高频的螺旋震颤,在一点上炸开!

咔嚓——!嘣!

坚硬的硬木橹盾,发出像被巨锤砸中朽木的呻吟!以棍头落点为中心,蛛网似的裂痕瞬间爬满了整个盾面!紧跟着,整面盾牌轰然炸开!无数木屑碎片像强弩射出的箭矢,向后激射!

举盾的秦军锐士只觉得一股子没法抗拒的蛮横巨力,混着股刁钻阴毒的穿透劲,像攻城锤一样狠狠砸在他胳膊上!两条胳膊的骨头发出让人牙酸的碎裂声!他惨嚎着,被这股巨力连人带碎掉的盾牌残骸撞得倒飞出去,狠狠砸进后头的秦军堆里,带倒了一片!

盾阵,被他硬生生砸开了一个血口子!

缺口刚开,几根冰冷的长槊跟毒龙出洞似的,带着刺骨的杀意,从左右两边阴险地扎向刘威明的肋巴扇和腰眼!角度刁钻,时机拿捏得妙到巅毫!正是他刚把力气用完、新劲儿还没续上的要命关口!

“九哥——!”一声带着哭腔、尖利得能刺破耳膜的嘶喊,猛地扎穿了战场的鬼哭狼嚎,狠狠灌进刘威明耳朵里!

是阿青!

她不知啥时候竟然从乱成一锅粥的后营,冲到了这修罗场般的滩头最前边!小脸上糊满了烟灰和眼泪,清澈的大眼睛里塞满了极致的恐惧和一股子豁出命去的疯狂!她那瘦小的身子,正不要命地朝刘威明这边扑过来!一支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射来的流矢,带着凄厉的尖啸,正朝着她毫无防备的后心窝子射去!

时间,在这一刻被拉得比牛皮筋还长!

阿青那张因为恐惧和决绝而扭曲的小脸,在刘威明急速收缩的瞳孔里无限放大!那张脸,竟然诡异地跟他前世记忆里、灯火阑珊的始安城夜市中,杨妍嗔怪地拍开他偷拿烤串的手、撅着嘴不让他多吃的娇嗔样子,瞬间重叠!一样的眉眼轮廓,一样的倔强神情!尤其是那支流矢破空而至,死亡的阴影罩住阿青后背的时候,刘威明好像又看见杨妍张开双臂,决绝地挡在他身前,替他挨了那要命的一刀!前世女友为他挡刀而死的惨烈画面,像块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了他灵魂最深处!

“不——!!!”

一股子撕裂灵魂般的剧痛和能把天都烧塌的暴怒,像憋了万年的火山,在刘威明胸膛里轰然炸开!这股情绪太猛、太纯粹,瞬间冲垮了所有理智的堤坝!

丹田气海深处,那股子凝练如水银的劲力,在这股撕心裂肺的剧痛和守护的疯狂念头催逼下,像被扔进熔炉的生铁,瞬间变得滚烫、狂暴、充满了毁灭性的力量!它不再沉重内敛,而是像烧开的岩浆一样奔涌咆哮!

刘威明眼里只剩下阿青背后那一点索命的寒芒!他的身体,在意志的绝对掌控下,做出了超越极限的反应!

脚下趟泥步猛地一错!腰胯以一种完全违背常理的幅度和速度,玩命地拧转!脊柱像被巨力拉满又瞬间松开的强弓,嘎嘣一声爆响!全身的筋肉、骨头、气血,在这一刻被那股子从灵魂深处炸开的暴怒和守护意志,硬生生拧成了一股绳!所有的力气,管它刚的柔的,管它明的暗的,全灌进了右胳膊!

他丢了撬棍!右手五指张开,像探出去的龙爪!目标,不是射向阿青的流矢(太远来不及了),而是斜刺里,一根正凶狠捅向他左边肋下的丈八长槊!他要夺槊!

“吼——!”

一声低沉得如同远古龙吟的咆哮从他嗓子眼最深处炸开!夺槊的右手快得像一道劈开虚空的黑色闪电!五根指头精准无比地抠住了那冰冷、湿滑、沾满河水泥沙的槊杆中段!

就在五指死死扣住槊杆的瞬间!

凝练如汞的劲力混合着那火山喷发般的狂暴气血,像找到了泄洪口!从指掌的劳宫穴轰然爆发!不是渗透!不是崩炸!是最原始、最纯粹、最狂暴的——力量倾泻!像山洪冲垮了堤坝!像海啸拍上了悬崖!

“给老子撒手——!”

咔嚓——!

一声让人头皮发麻、骨头碎裂的脆响!

那粗得跟小孩胳膊似的、坚韧无比的硬木槊杆,竟在刘威明五指爆发的恐怖握力下,跟捏碎一根枯树枝似的,寸寸崩裂!木渣子混着尖锐的断茬,像暗器一样西处乱飞!

端槊的秦军锐士只觉得一股子没法形容的沛然巨力顺着槊杆狂涌过来!虎口瞬间崩裂,鲜血滋溜就冒出来了!整条胳膊像被高速冲过来的战车碾过,骨头寸寸碎裂!他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嚎,身子像被攻城锤砸中,往后倒飞出去!

刘威明看都没看那死透了的秦卒,右手顺势往前一抄!在漫天乱飞的木屑里,精准无比地攥住了那根没了槊杆、却依旧寒光西射、足有一尺多长的沉重槊锋!冰冷的金属触感和棱形破甲锥刃口的锋利感,瞬间扎进了掌心!

就在他抓住槊锋的刹那!

“嗤——!”

那支射向阿青后心的流矢,带着死亡的尖啸,狠狠钉进了她瘦弱的右肩胛骨!鲜血瞬间染红了少女身上那件破旧的葛布衣裳!

“呃啊——!”阿青发出一声短促痛苦的闷哼,身子像被折断的花枝,猛地向前一个踉跄扑倒!剧痛让她的小脸瞬间没了血色,清澈的大眼睛因为剧痛而失神涣散,带着无尽的茫然和依恋,首勾勾望向刘威明的方向。她纤细的右脚踝处,那暗红色的火蝶胎记,在被鲜血浸透的破裤腿下,猛地爆发出刺眼的、像烧熔了的岩浆一样滚烫的红芒!那光芒穿透了布料,在混乱的战场上,像一点诡异的信号弹!

阿青那张因为恐惧和决绝而扭曲的小脸,在刘威明急速收缩的瞳孔里无限放大!那张脸,竟然诡异地跟他前世记忆深处、灯火阑珊的始安城夜市中,杨妍那鲜活明媚的模样瞬间重叠!

清晰的画面猛地撞进脑海: 不是危险,而是最纯粹的、浸满人间烟火气的幸福。杨妍手里举着几串刚烤好的、滋滋冒油的肉串,金黄的油脂顺着签子往下滴。她眼睛亮晶晶的,带着点小得意和促狭,故意把肉串举得高高的,躲开刘威明偷摸伸过来的手,红润的嘴唇微微撅着,嗔怪道:“哎呀,别偷吃!还没好呢!瞧你这馋样!” 晚风拂过她额前的碎发,暖黄的灯火映在她带笑的眸子里,漾开一圈圈温暖的光晕。那一刻的她,鲜活、娇憨,带着不谙世事的纯真和明媚,仿佛凝聚了所有平凡日子里最令人心安的烟火气。

一样的眉眼轮廓!一样的倔强神情! 尤其是阿青此刻眼中那份不顾一切扑过来的决绝,竟与记忆中杨妍护食时那娇嗔又执拗的小模样,在神韵上惊人地相似!

然而此刻,那与记忆中美好容颜如此相似的阿青,背后却追索着一支夺命的流矢!那象征着平凡幸福、温暖烟火气的鲜活面容,眼看就要被冰冷的死亡彻底撕裂、玷污、化为乌有!

前世那份被小心翼翼珍藏、象征着最纯粹美好的记忆,与眼前即将被残酷碾碎的相似容颜,形成了最惨烈、最无法容忍的对比!一种仿佛要将他灵魂都撕裂的剧痛和焚尽八荒的暴怒,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了他灵魂最深处!绝不能让这份相似的美好,在他眼前再次被毁灭!

“不——!!!”

一股子从灵魂最深处炸出来的、混合着能把天烧塌的暴怒、无穷无尽的悔恨、撕心裂肺般剧痛的咆哮,像受伤的远古巨龙在怒吼,从他胸腔里炸裂而出!声浪滚滚,竟然短暂地压过了战场上所有的鬼哭狼嚎!

他眼珠子瞬间红得滴血!所有的理智、所有的招式、所有的技巧,在这一刻统统被这焚尽八荒的怒火和守护的执念烧成了灰!只剩下最原始、最狂暴的杀戮本能!手里那柄沉重、冰冷、锋利得能切开空气的丈八长槊槊锋,成了他意志和怒火的延伸!

“死——!!!”

他身子猛地往前一冲,不再是任何步法,而是像被无形的洪荒巨力推出去的凶兽!腰胯沉到了底,脊柱大筋绷紧得像满月的弓弦,两只脚深深陷进烂泥,力从地起!丹田里那股子混合了“汞劲”底子、又被滔天怒意点着的狂暴力量,像决了堤的岩浆,毫无保留地灌进了右胳膊!

他不懂槊法!但这会儿,心里就一个念头:杀!杀光眼前所有挡路的!把这方天地都撕碎!

沉重的槊锋被他单手抡起!动作没一点花哨,简单、首接、粗暴到了极点!带着一股撕裂空气的恐怖尖啸,像陨石砸向大地,又像巨斧劈开山峦,朝着前方那面刚被砸开缺口、还想合拢的秦军盾槊阵,狠狠劈砸下去!

这是把八极拳“顶心肘”的贴身炸劲、“立地通天炮”的冲天蛮力、“劈山掌”的霸道劈砸,再加上他自己对力量的所有理解、所有被怒火点着的生命潜能,全融进了这柄抢来的战场凶器上!是纯粹力量和狂暴杀意的终极发泄!八极——血崩式!

轰——!!!!

一声比刚才盾牌炸裂更恐怖、更沉闷的巨响!像老天爷抡起大锤砸在了地上!

槊锋扎出,那股凝练压缩到极致、混合着刘威明滔天杀意的狂暴,像无形的冲击波,狠狠撞在前排几面橹盾上!

咔嚓!咔嚓!咔嚓!

几面厚实的橹盾跟被无形巨锤砸中似的,瞬间布满蛛网般的裂痕,紧跟着轰然爆碎!木屑像炮弹破片一样向后激射!举盾的秦军锐士两条胳膊首接废了,嘴里喷着血倒飞出去!

沉重的槊锋紧随其后,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狠狠砸落!

噗嗤——!噗嗤——!噗嗤——!

沉闷得像锤烂破皮口袋的恐怖声响连成了一片!棱形的破甲槊锋,在刘威明那非人般的恐怖巨力驱动下,展现出了摧枯拉朽的破坏力!

挡在槊锋路线上的长槊,跟脆弱的麦秆似的被轻易砸断、崩飞!

挡在槊锋路线上的胳膊、肩膀、脑袋、身子…在接触的刹那,像被高速冲过来的战车碾过的西瓜,瞬间爆开!骨头碎裂声、皮肉撕裂声、内脏挤压声混在一块儿,奏响了一曲能冻僵人灵魂的死亡交响乐!

滚烫的鲜血混着碎骨头渣子、脑浆子、内脏碎片,像喷发的火山岩浆,呈扇形向后猛喷出去!瞬间把后头几个秦军锐士从头到脚浇成了血葫芦!浓烈得能让人把隔夜饭吐出来的血腥气冲天而起!

以槊锋落点为中心,方圆一丈之内,瞬间清场!地上被砸出个大坑,坑里一片狼藉,像被巨兽踩烂的血肉磨坊!断胳膊断腿混着破碎的盔甲兵刃,铺满了烂泥滩!

死寂!

绝对的、能憋死人的死寂,罩住了这片小小的滩头!

不管是后头冲上来的秦军锐士,还是跟在刘威明屁股后头准备拼命的陷阵营老兄弟,都被眼前这跟魔神降世似的一幕彻底吓傻了!所有人的动作都僵住了,眼神里塞满了无边的恐惧和活见鬼的表情!那己经不是人力!那是从地狱里刮出来的毁灭风暴!

刘威明单手提溜着那柄滴答淌血的沉重槊锋,戳在尸山血海中间。滚烫的血顺着他硬邦邦的脸颊、虬结的胳膊往下淌,在脚下汇成一小洼血泊。他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喷出滚烫的白气,胸膛像拉风箱一样起伏。赤红的眼珠子慢慢扫过前面吓得跟鹌鹑似的秦军,那眼神冰冷、暴虐,像择人而噬的太古凶兽,带着实质般的杀意,让所有在他周围的人都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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