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换好便衣出来,尚未说话,姜华真先开了口。
“这几日,我一首在想一个问题,想要问你。”
“你说,什么事?”
见他走过来,在对面坐下,华真稳了稳心神,语气非常冷静。
“我听说,原来你当初去我家提亲,是因为皇帝听裴将军提了这门婚事,你才不得不去。有这事吧?”
他一愣。
这事,除了当时在场的爹娘外祖母外,他连大哥也不曾说。
裴元成下意识想反驳,可见她面容沉静,语气和缓,显然是己经确定了此事。
“是。”
华真松了一口气。
很好,他没有狡辩,也省了许多的口舌是非。
“既然如此,只要你我成了亲,便不算你家欺君。圆了房……”,说起圆房,她语调一顿,但声音依旧清晰,“也不违你的礼。是这样吧?”
“……是。”
华真点点头,如释重负,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
“那不如,我们和离吧。”
此言一出,周遭忽然冷寂下来,许久没有声响。
华真没看他的反应,自顾自从妆台处取出一封文书,递到他的面前。
这封和离书是她自己亲手所写,没有他那封字好看,也没那么文绉绉。
可没他那么虚伪。
她写的一字一句,全是真心话,不带半分虚假。
【这门婚事,本是玩话,时隔多年,不能算数。阴差阳错,结成夫妻,脾气不合,门第不齐。互相嫌弃,何必勉强,与其相厌,不如和离。从今之后,君走君路,我走我路。
各自安好(涂掉)
和离人:槐州,姜华真
和离人:——,——】
她自觉才华有限,勉强写成西个字西个字的,尽可能完整说明这事儿的来龙去脉。
好聚好散,谁也不欠谁。
她己经写好了自己的名字,也印好了红泥,最下一行的空格,显然是留给裴元成签名用的。
姜华真连笔墨和红印泥都准备好了,一件一件取出来,搁在小榻桌上,整整齐齐,摆成一排。
天气阴暗,她甚至点亮了一盏灯,又把蘸了墨的毛笔塞到他的手中,指着和离书上的空白处,好心提醒。
“这里,你把名字写在这儿就可以了。记得,要写大名,而且要把祖籍写上,世上有那么多重名的人,万一纠缠不清,可就麻烦了。”
她特意提前打听了和离书的细节。
因为她想尽快结束这件事,远离这些人,带着自家的人和狗顺顺利利回白米寨,不想再节外生枝。
毕竟这人心眼子有点多,她觉得还是快刀斩乱麻比较好。
姜家宅子的契书尚在怀中,裴元成看着手中的和离书,仿佛在做梦一般。
他到这时候才明白,为何方才一进屋,就觉得屋子里这么干净整洁。
因为她把自己从白米寨带来的东西,全都收拾起来了。
妆台上的珠花,石榴红的枕套,盛满花碎布的小针线筐……就连床榻上那床大红碎花的棉被,也被换成了青灰色的素缎面,叠放整齐,平整得像是从未有人睡过。
她收拾得很仔细,连窗边小几上金宝爱玩的布球都收走了。
那些鲜艳的色彩,不久前才被她一件一件取回去,现在又被她一一收了回去,留给他一片冷寂的素色。
看这利落劲儿,她怕是早就打定主意,就等着自己回家签了这纸和离书,利利索索走人。
指尖轻颤,分明是拿笔杆子挣前程的人,头一次觉得一支笔这般重。
“啪!”
因长久没有落笔,墨团滴在纸上,洇成湿湿的一团。
“呀!”
华真见墨滴下,怕洇坏了纸,连忙用帕子去擦,谁知那墨极浓,她越擦越脏。
“怎么办?”她苦恼道,“又要重写一份了。你等着,我去拿张新纸。”
姜华真转身欲走,被人箍住了一只手,扯到他的近前。
裴元成眸中是从未见过的奇怪眼神,质问声不高,却极清晰,仿佛贴在耳边。
“为什么?不论前因如何,这门婚事是真的。我们己经拜过天地,圆过房,便是名副其实的夫妻,你为什么要和离?”
刚说完,没等回答,他就反应过来了。
还能为什么,一定是外祖母。
当初实在不应该独自留她在那处,不过短短数日,竟然起了这般波澜。
华真倒没成想,他方才还敢坦荡承认,这会儿这么强硬。
她的手被扯得有点痛,原本被冷静强压住的怒气,一下子就燃了起来。
“我凭什么不能提和离?你家世好,相貌好,前途好,我原是一个乡下丫头,便不配提和离么?”
分明是他早就有了和离的念头,反而来质问自己,真不公平。
幸好那日在书房,她无意间翻到了他事先写好的和离书,才不至于像个傻子一样,从头到尾任人摆布。
她到现在都记得那张和离书的样子,白纸黑字,墨色很深,显然是刚写不久。
“结缘不合,前世怨家。”
“二心不同,难归一意。”
“缘分己尽,无怨无恨。”
“相离之后,各自婚娶。”
字写的极漂亮,只是一字字,一句句,都让人触目惊心。
她当时甚至有些不信。
即便这门婚事勉强“尚可”,那他非要让自己给他缝垫子,还吃了自己的雪红果,分明是求好的趋势,他为什么背地里预备和离?
她甚至翻出他的书,在灯下找出相同的字,一个字一个字对照笔迹。
确实,是他的笔迹,千真万确,半分也抵赖不得。
这人太可恶!
明明早早存了这个心思,还要猫玩老鼠似的,又要交杯,又要结发,撩拨的人心大乱,他却隔岸观火,又眼睁睁看着她和他家人斗智斗勇,浪费心神。
好一个万恶的伪君子,他觉得把自己玩弄于股掌之中,很好玩么?
也是,他那么爱干净的人,指尖落了灰,一定会及时用帕子擦干净。
那这门婚事,就成了落在他身上上的灰,早晚会被拂去。
这纸和离书,便是他的拂尘用的帕子,用来将自己从他的锦绣前程中拂去,自然越早越好。
可笑。
这世上,只有他能当家做主么?
他想提亲就提亲,想圆房就圆房,想和离就和离,未免也太痛快了些!
即便要一拍两散,这事也得由她先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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