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上了回裴家的车，姜华真拉住榴红的手，忍不住埋怨。
“以前在家时那么厉害，连流氓无赖都能骂跑，今儿怎么这么斯文，连个大嘴巴子都不肯赏给那婆子？”
榴红笑着摇摇头，把松散的头发捋回耳后。
“多大点事儿，一个婆子的碎嘴而己，又不是男人，没那么可怕！”
她当年能拿着菜刀把酒鬼前夫吓跑，那是被逼到没有法子，宁可鱼死网破。
这两日被那府里的婆子轻待，她想闹起来容易，可华真怎么自处呢？
从白米寨到京城，千里迢迢，又是高嫁低娶，她看得出来，这门婚事成的不容易。
这小两口儿，别看平日别别扭扭，一个比一个嘴硬，可偶尔，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虽然不说什么话，也蛮有情义。
榴红晓得，这样的姻缘不容易，实在不想给她惹麻烦。
车厢里，另一侧的卢氏惴惴不安。
“弟妹，你不会真要等二弟……”
二弟随圣驾出巡，临行前特意托付自己，寻个由头来外祖母这儿，把弟妹好好带回家。
她硬着头皮来了，现在人确实是坐上回家的马车了，弟妹却不一定是弟妹了。
这让她怎么跟二弟交代啊！
幸好，华真摇了摇头，风轻云淡。
“不会，这又不关他的事，我分得清。”
一码归一码，不能因为老母鸡爱叨人，就把小鸡全掐死。
撂个狠话而己，气势上不能输。
卢氏悄悄松了一口气，忽然又听见她说。
“要休也是我休他，最多也就是和离，哪能巴巴等着人给我送休书，不受这个窝囊气。”
卢氏刚放下的心，立刻又提起了！
华真看着她的模样，忍不住笑了。
这嫂子真好，又乖又可爱，若真是要一拍两散，裴元成那厮不要就罢了，能把这嫂子拐走么？
“嫂嫂！”
“嗯？”
“你叫什么名字？”
这几日，总是被人呼来喝去叫姜氏、姜氏的，她听着就不舒服，自己有名字，怎么就被忘了呢？
这会儿忽然一想，她也不知道嫂子的名字。
卢氏也不由一愣，许久不曾有人问过她的闺名了。
“我姓卢，爹娘为效仿古代贤女，便为我取名为昭君。往昔在闺中时，大家都叫我昭昭。”
卢昭君，昭昭。
她念了两遍，记在心里，也说了自己的名字。
“我姓姜，名华真。”
“好的，华华。”
“……叫我华真就好。”
“华真。”
回到裴家，姜华真和榴红径自回了西苑，正有一人一狗眼巴巴等着他们回去呢。
卢氏回了东苑，一进门，先打发孩子们出去玩，关紧了房门，拉着裴元武，兴奋地给他讲今日的所见所闻。
“今日我可算是大开眼界！弟妹她当时……然后一巴掌……差点拦不住……”
裴元武闲坐在椅子上，听得啧啧称叹。
要说起来，外祖母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可那脾性实在强硬，又只有母亲这一个女儿，在裴家管天管地管空气。
上到外孙女的婚事，下到女儿的膳食，没有她插不了手的地方。
幸好卢氏家景尚可，又是文官清流，如果不然，他的婚事也得被外祖母横插一脚。
饶是如此，卢氏常年在家，也不少受外祖母的敲打。
老郡主毕竟是宗室出身，若论起眼界胆气，也是女中豪杰。
自从裴元成入仕，外祖母更是长袖善舞，早早向东宫交好，铺设好前路。
就连婚事，也早做筹谋，力求好上加好。
没想到，阴差阳错，精心养了二十年的外孙，被姜华真这个乡下丫头截胡了。
如今碰上这个刺猬头弟妹，连母亲的奶娘都敢打，真是针尖对麦芒了。
真不知道，二弟这次夹在中间，到底能拿个什么主意？
看着娘子讲得两眼放光，等讲得鼻尖冒汗时，裴元武伸手，像平常一样把她揽住怀中。
“早就看出弟妹不是好相与的人物，没成想，这次放肆到外祖母的脸上了——不过，你若能学到弟妹的半点放肆，我出门在外，也能放心些。”
“……嗯？”
跟着弟妹学放肆，那弟妹可是吵着要和离，也要学吗？
裴元武素来知道，自己娘子秉性柔弱，又从小被父母规训得很乖巧，以至于成婚之后，家长里短的，她宁愿苦着自己，也不肯劳累旁人。
自己常年在外，家里的两个小崽子也不是省心的，她这样的性子，必然受了很多委屈。
平日夫妻俩虽有书信往来，可她又素来报喜不报忧，只说孩子们好，爹娘好，她也好的不得了。
可其实，不知暗地里吞了多少委屈。
这几日耳鬓厮磨，枕边几次问她，她缠磨不住，才多少吐露一些实情。
刚说完二弟的事情，他听到娘子对弟妹大加赞赏，忍不住说了她两句。
“你的脾性若是强硬一些，把孩子们镇住，他俩也不会那般调皮捣蛋！你看我这几日在家，可不把他们收拾的服服帖帖，可见平的性子太懦弱了些，才惯得崽子们那般无法无天……”
卢氏原本坐在他怀中，被他三两句说的低头不语，默默转了身子。
眼看越听越没意思，她正要起身走开时，又被人抱住了纤腰。
好啊，腰肢软，语气可不软。
“夫君说我性子懦弱，我自无话可说。可我也不是头一日这般，成婚前你便知道，往日不嫌弃我性子软，还说什么温柔啊，可人啊……如今做了多年夫妻，生了两个孩子，夫君开始却嫌弃了，可见不是我变了，是夫君待我的心变了。”
不过三两句话，说的裴元武慌了神，粗糙的大掌拢住她温软的手，讨好的揉捏。
“哪里是嫌弃！为夫是怕你凡事忍让，太过辛苦些。娘子还不知道我么，粗人一个，心就长那样，从来不会变的。”
卢氏抽出纤手来，把他铜墙般的胸口，轻轻推远了些。
“人心隔肚皮，我哪里知道会不会变？你又常年不在家，离的那么远！今日外祖母也是过分，连通房妾室这样的话，也当着弟妹的面说出口了。我看啊，只怕咱们家也是迟早的事情。你若是实在看不惯，你也……”
这番狠话还没撂完，就被匆忙堵在了唇上。
这个娘子外表柔柔弱弱，偏在夫君面前有些得理不饶人的气势。
裴元武自来吵架是吵不过她，可不想听后半截的狠话，便用吻截住了她的不依不饶。
一首纠缠到怀中的人儿气息不宁，白腻的双颊热得滚烫，一首好到耳根后，他这才低声辩白。
“再过两日，我又要走了。走之前，且把我的心掏出来吧，就留在你的香枕之下，每日睡前，你记得掏出来细瞧瞧，才知道我心里梦里是不是你。”
偌大的糙汉子，难得说出这等腻歪话。
卢氏脸上的红晕更甚，面皮也绷不住了，忍不住抿嘴微笑。
裴元武见了欢喜，又把人搂紧些。
“日后，孩子不听话，娘子尽管拿我的名头压制。一个家里，总要有人凶巴巴的，既然娘子这般温柔，便让我装的凶恶些吧。”
卢氏被逗得前仰后合，捏起拳头，轻捶了下硬邦邦的胸膛。
“你这狂徒，本来就凶恶，哪里还用装？”
粗壮的双臂揽住纤腰，把人箍得更紧些，带着粗糙胡茬的下巴，偏要凑到白玉似的耳边摩擦。
“真的吗？昭昭告诉我，为夫果真有这般凶恶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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