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众人又沉默了。
旁观的小丫鬟,倒是有几个没忍住笑起来了。
卢氏咬着下唇,也差点没笑出声,心底不由对这位油盐不进的弟妹生出几分佩服。
京城这地界,后宅那些阴私手段,她早听得耳朵起茧——下药的、造谣的、推井的,还是头一遭请人家死之前提前说一声的。
若是有这一招,不知能省去多少通房姨娘的麻烦。
旁边隐隐传来笑声,外祖母的怒气越来越盛,眼光一扫。
周嬷嬷立刻上前,“放肆!”
众人都噤了声。
外祖母转头,看向突然紧张的卢氏。
“你是官宦人家教养出来的闺秀,最懂礼仪规矩。老身问你——身为主母,长辈赏了妾室通房,该当如何?”
卢氏心里咯噔一声,捏紧了手中的帕子,声若蚊蝇。
“收用通房,这是开枝散叶的好事,妇人应以……以夫为天,孙媳自然……自然欢喜。”
老太太突然将茶盏重重一搁:“说大声些!”
卢氏被吓得双肩一颤,喉头滚动。
“合该欢天喜地,跪谢长辈的赏赐!”
老太太的阴翳眼神又投了过来。
“姜氏,这还是正经的内宅之道,你既然不懂,我今日便好生教你,学会了吗?”
姜华真冷笑,遇上这等不讲理的,若想从中脱身,就得把这潭水彻底搅浑了才好。
“原来如此。这么重要的事情,婆母怎么没教过?怎么没听说公爹收用了谁什么的。”
周嬷嬷立刻开口,“少夫人,不可非议长辈!”
华真冷笑,施施然站起身,昂头挺胸。
“我家先父先母忠贞,婆母又没以身作则,我学不会,自然也在情理之中!若是外祖母有心教我,光在这儿盘问嫂嫂算什么本事?不如先去教教婆母吧,等她给公公收用了人,我再有样学样,也不迟!”
这等明打明欺负人的事儿,姜华真不想再多说,冲着卢氏打个招呼,转身就走。
“我回了。”
“你……拦住她!”
门口站着几个丫鬟,虚拦了一下,却没有人敢真动手。
这两日,大家都疯传,说这位少夫人晚上睡觉前先打老太太一顿,打得老太太不敢吭声,怎么敢上去拦她。
姜华真理也不理,径自往外走,一想到老太太还等着她低头认错,就觉得可笑。
低头?她绝不可能低头!
她能给姥姥滑跪认错,那是因为姥姥从没冤枉过她,更没让她受过半分委屈。
她这人吃苦能忍,受罪能扛,可唯独咽不下委屈!
一路走到甬道处,她正准备去招呼榴红姐一起回家,忽然听到一阵吵闹声。
好熟悉。
她不由快步过去,只见墙后有一间旧房,窗口处站着两个人。
榴红站在窗前,面皮气得涨红,她面前站着一个婆子模样的人,钳似的手攥住她,正在高声训斥,唾沫横飞。
“好个没脸没皮的小贱蹄子,乡下带来的贼性不改,竟然敢偷东西……”
榴红一把甩开老婆子的手,声音中带着怒气,但是刻意压低了音量。
“没有,我没偷!”
那婆子又扯住她的手,从屋里拉出一条脏灰色的薄褥子。
“还说没偷?这房中分明没有被子,这条被子从哪儿来的?”
“这是我昨夜在窗下捡来的,你自己瞧这灰!要不是我拍打干净……谁偷了!别满嘴胡吣!”
那老婆子一口唾沫星子溅出来,“呸!不问自取就是偷!胆子真肥,我们府上的东西,你这乡下人,也敢动手动脚?等我禀了主子,看怎么发落你这……”
正吵得不可开交,那婆子一抬头,像是被掐住脖子的公鸡,忽然住了口。
榴红一回头,姜华真正站在身后。
榴红下意识移了半步,挡住她的视线,拉着她往外走。
“小花……少夫人,你听我说……”
华真没停下脚步,反而一把拉住她的手,一起闯进所谓的“卧房”。
呸!这也配叫卧房?根本就是个堆破烂的柴房!
大半个屋子塞满了破旧的桌椅、瘸腿的板凳,摞得老高,到处都是灰。
就墙角那点空地,歪歪斜斜拼了西条破板凳,勉强可以躺下——这他娘的就是给人睡觉的地儿?
姜华真看的一阵无名火起。
“这两日,你就睡在这种地方?”
自己在老太太房里好歹还能分半张床睡,她却只能窝在这种破地方。
一床发霉的旧被子,居然还被人红口白牙,诬赖是偷来的!
若是黄桃受了这等委屈,早就翻墙来找自己了。
偏生榴红嫁过人,知道为媳不易,竟然生生忍着,不肯打扰她。
可白米寨寨规的第一条,就是无条件保护寨民。
“少夫人。”
周嬷嬷不知什么时候赶过来了,立在阶下,依旧是鼻孔朝天的做派。
“少夫人既为主母,如何能这般纵容下人在外放肆,果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这等刁奴竟然连手脚都不干净,若传出去,还以为府里没有规矩……”
“啪——”
姜华真扬手,一记清脆的耳光打在周嬷嬷脸上。
周嬷嬷捂着火辣辣的脸,一连倒退了好几步,浑浊的老眼里满是惊骇。
手心隐隐发热,姜华真冷着脸,一步步往前走,逼得那嬷嬷顺着墙根往外走。
“你这老货,张嘴体面,闭嘴规矩!你们这哪有规矩,哪有儿体面?分明是给脸不要脸!”
又一声,“啪——”
“老货,你可仔细着,再敢在我的人面前胡吣,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又又一声,“啪——”
“我倒要看看,等你这张老脸肿起来,看还能不能挂住你的规矩和体面!”
“大胆!”
外祖母闻声赶来,看着被打肿脸的周嬷嬷,怒不可遏,气得身子一晃,赶来的裴元姝和卢氏都差点扶不住。
“你……你几次三番顶撞长辈,还好拳打老仆!你,你给我跪在这儿!若是想不清楚,不许起身!”
有错必罚,她从来如此,也从来没有人敢忤逆过。
可姜华真小胸脯气得鼓鼓的,腰杆子挺得首首的,绝不低头。
“我己经想清楚了,我没错!”
“你……你这等不孝不贤的愚妇,怎么能做裴家的儿媳,给你一纸休书,趁早滚回乡下去吧!”
姜华真冷睨她一眼。
“那就让裴元成写好送来吧,我随时恭候!”
望着她离开的背影,外祖母压下心口的冷气,颤着手指,唤人近前。
“去!派人去趟城外,务必把这件事一五一十告诉云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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