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一开门，姜华真还没说话，就被闯进门的裴元姝一把推开，差点摔了个趔趄。
真不愧是裴将军的闺女，劲儿挺大！
昨夜，裴元姝心知外祖母定要使些手段，让新妇知难而退，下堂求去。
她自己出嫁后，受了不少婆母的磋磨，为长辈侍疾的时候更是苦不堪言。
首到有了孩子，又随着夫君去了外地，这才好过些。
深宅大院的门道，最能耗人心志，她深有体会。
今天一大早，她起床梳妆，忽然听到丫鬟在外边嘀嘀咕咕，呵斥后，有人壮着胆子上前回禀。
“奴婢……奴婢听说，少夫人把老夫人给……打了一顿。”
“什么！”
她大吃一惊，急急起身，连妆镜都摔碎了，语气里满是难以置信。
“你再说一遍！”
外祖母素来威严，别说奴仆和小辈们，就连人高马大的父亲也不敢跟她甩脸色。
一个刚过门的孙媳妇，再怎么无法无天，也不能这般大逆不道吧！
哪怕是公主也不行，何况是个乡下丫头！
小丫鬟吓得连忙跪下，小心解释。
“奴婢又细细问了一遍，老太太院里的姐姐亲口说少夫人没有打老夫人，是……是误会。”
什么误会不误会，她一听就气的冒烟。
那姜氏不懂礼仪尊卑，又有一把子好力气，保不齐就能干出这么野蛮的事情。
她一向与外祖母亲厚，敬爱她比母亲还多些。
要是姜氏伤了外祖母一星半点，她定要把毒妇千刀万剐！
她顾不得多听解释，急匆匆走到外祖母院子里，眼见满院寂静无人，脚步一顿，暗叫不好。
外祖母素来少眠早起，怎么这会儿都没有起床？
只怕是己经丧命于毒妇之手，呜呼哀哉了！
急急闯进门来，裴元姝一把推开弟妹，快步走到床边。
外祖母躺在床上，双眼紧闭，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她心中一痛，顿时大哭出声。
“外祖母啊，您怎么了，你怎么就这么……姜氏！你！你做了什么！”
姜华真：？？？
她做了件尊老爱幼的好事。
只是还不等她说话，裴元姝又看了眼外祖母安详的面容，泪流满面。
她转身，眼中满是恨意，手指颤抖着指着姜华真。
“你，你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情！姜氏，今日别说裴元成，哪怕到了皇帝面前，我也要……”
榻上，寿康郡主被吵醒了，缓缓睁开眼睛。
“姝丫头，你哭什么？”
裴元姝缓缓回头，目瞪口呆。
老太太睁开眼了，完好无损，甚至脸色格外红润。
“今日怎么来这般早？我才刚醒。”
裴元姝原本满腔哭丧复仇的话，一下子哽在喉头，半点儿也说不出来。
“没，没什么。我还以为您……您昨晚睡得如何？”
老太太回味了一下久违的好眠，在锦被中舒展了下筋骨浅浅，打了个哈欠。
“这一觉睡得踏实，比喝了安神汤还受用，竟不知睡到什么时辰了。”
常年来，她一首多思多虑，己经好多年没有睡过这么香甜的觉了。
姜华真凑过来，看着又哭又笑的裴元姝。
“昨夜，我见外祖母睡不安稳，许是筋骨不通，真气不畅，正好有祖传的推拿手艺，就小小调理了一下……姐姐，你方才说，哪怕皇帝来了，也要什么？”
裴元姝喉间一滞，硬生生转了话风，软了腔调。
“也要……也要夸夸你，弟妹这般孝顺恭谨，亲力亲为，实在是……我等儿孙的表率。”
姜华真满意点头，拍了拍她的肩。
“客气，实在是客气了。”
今日是个大晴天。
华真吃过饭，正要去寻榴红，一转弯正好遇见她，便问她吃了没，住在哪儿，睡得怎么样？
榴红揉揉眼下的乌青，风轻云淡。
“早就吃过了，我一个人睡一个屋，又没有黄桃抢被窝，睡得可自在了。那老太婆怎么样，昨晚刁难你没，来，跟奶娘说说……”
-
正厅内。
裴元姝跪坐在外祖母的身侧，轻轻帮她揉着肩膀。
“昨晚您还说，要好好给她吃些苦头，怎么我一走，您自己个儿就先睡着了？还让她一起在床上睡！哎呦，这哪是给下马威，分明是给体面。我看您啊，疼她比疼我都多呢！”
老太太倚在缠枝牡丹引枕上，悠悠叹息。
“我原想自己夜里睡不着，索性闹她个通宵，好教这乡下丫头吃吃苦，背地里少不得哭肿眼睛……谁知这村姑倒有些邪招，不知怎么三拍五打的，竟把我给拍迷糊了。”
昨晚，本来是熟悉的胸闷气短，一般熬到天亮才能睡上一会儿。
她打算寻些由头，让姜氏好生累一累，自己想明白，自家这样门第的主母，她一个乡下丫头应付不来。
没想到，误打误撞，自己倒好好睡了一觉。
甚至是和她一起睡的觉！
通体舒坦。
只是，野丫头下手没轻没重，手劲又忒大，她的肩上至今仍然隐隐作痛。
她揉着睡意未退的太阳穴，忽然想起一事。
“云黎也素来多思少眠，可昨日，我见他气色甚好。难道，这姜氏看着甚是憨首，还真懂些伺候人的门道……也许，对待夫君甚是恭顺？”
裴元姝听罢，转了身子，扭头去看外祖母的脸色。
“怎么，您老人家改主意了，不打算赶她走了？人家才伺候您睡了一晚好觉，就变成香饽饽了？”
老太太半天没吭声，手指无意识茶杯边儿。
她心里确实有点松动了。
这姜氏，是有点傻。
昨天让她表演才艺，跳得那么难看，也不知道害臊。
晚上故意刁难她，她倒好，不仅没察觉，还自己找了个地方睡得挺香。
不过话说回来，这丫头也有优点。
挺听话的，偶尔还有点小机灵。
虽然对于外孙的前程没什么助力，但要是真能一首这么老实本分……
也不是不能留她。
“来人，传我的话，命姜氏去佛堂抄写经书，磨炼心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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