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散去。
临别前，裴元成回头，隔着众人的目光，欲言又止。
华真心领神会，向他走近些，侧头低语。
“过两天就回去了，照顾好自己，别太想我。”
光天化日之下，裴元成呼吸微滞，又听见她接着说。
“就这句话，帮我捎给黄桃，还有金宝。”
裴元成：“……”
临别之际，他犹豫再三，又过来说了一句话。
“今夜我就要进宫准备随驾。过两日便让嫂嫂来接你回去，若是有不如意之事……等我回来。”
姜华真点头，潇洒挥手。
她从小胆子就大，大人们越是不让去的鬼屋、山洞、破庙……她越是要去看看究竟。
结果呢，每次都没发现什么妖魔鬼怪，也就是灰多了点。
不过是自己吓自己。
她倒要看看，一个走路都不利索的老太太，难道会吃人？
不久，暮色西合，忽然起了风，庭中的古树被风摇的婆娑作响。
仆人们低头做事，这座宅子安静到可怕，只有华真和榴红站在庭前齐齐揣手，悄悄咬耳朵。
“看，像不像后山那棵老歪脖子树？”
“有点像。这棵树更粗点，首溜点，那棵更高些。”
“嗯，确实高。我爬过，差点没摔死，后来躺在床上昏睡了三天。”
“姥姥没揍死你？”
“我一回家，倒头就睡了。姥姥以为我被蛇咬了，翻了三天没找到伤口，头发丝都扒了一遍，还变着花样给我灌草药……后来我醒了，她还夸我福大命大。”
“……真该揍一顿啊。”
“确实。”
俩人聊的正起劲呢，小丫鬟过来传话。
“少夫人，老夫人请您过去相陪。”
“知道了。”
不一时，到了卧房门口，又有丫鬟把榴红拦下来。
“主子只传少夫人进去。”
“那我奶娘呢，她去哪儿？”
“府中己经备好了房间，请嬷嬷来这边安置。”
榴红点头，随她去了。
华真进门时，裴元姝刚从里间出来。
“外祖母近来夜里睡不安稳，母亲身子不好，我在跟前侍奉数日，倒惹得老人家嫌絮叨了。”
她轻抚袖口，温声道：“外祖母这会儿刚歇下，劳烦弟妹代为照料几日……这原也是咱们做小辈的本分。”
“好说好说。”
姜华真假笑应和，悄悄打量这间卧房。
光线昏暗，一重又一重的绛色帷幔，沉沉地隔绝了天光，浓厚又略显沉闷的檀香味倒是清晰。
只有几支烛火，立在鎏金的烛台上，投下幽幽然颤动的光影。
好刺激。
裴元姝走后，她端起一柄蜡烛，慢慢往里走，一重重厚重的帷幔被她小心揭开……
“咳咳！”
突然咳嗽声从背后传来，吓得她一激灵，这才发现，自己走错了方向。
哦，原来床在另一侧。
宽阔的檀木拔步床上，老太太半倚锦枕，一双雾蒙蒙的眸子，一动不动盯着她，看得人心里发毛。
姜华真笑眯眯打过招呼，见屋里只有一张床，自己寻了床被子，抱着问她。
“外祖母，我是睡里边，还是睡外边？”
“……”
老太太没有搭理她，只将身子略略一侧，睡去了。
姜华真抱着被子站在床前，左右比划了一下。
床两边的空余差不多一样大，这老太太朝里，那自己就睡在外边好了。
尊老爱幼，白米寨的好传统。
床帐一晃，身边有人躺下，还惬意得伸了个懒腰，老太太忽然睁开了眼睛，有些难以置信。
身为一个老寡妇，己经很多年没人敢在半夜爬上她的床了。
姜氏作为孙媳，伺候长辈，自然是彻夜不寐，至多不过在脚踏边眯一会儿。
她既未得明示，便该懂得察言观色，自行领会其中深意。
没想到，这竟是个榆木疙瘩，蠢得可怜，自己选了个地儿睡下了！
“起来，倒茶。”
华真累了一天，这会躺在床上正舒服呢。
她听见老太太要喝水，也觉得有点渴了，迷糊着起身，自己先喝了，再给她捎回来一杯。
放下茶杯，她刚躺好，身边又传来一声低沉的吩咐。
“捶腿。”
华真闭着眼睛，换了个方向躺下，迷迷糊糊捶了一会儿，刚想接着睡，又听见声音。
“揉肩。”
姜华真可算是听明白了，坐首身子。
“外祖母，你是不是睡不着啊？”
老太太连眼皮都懒得抬，她只吩咐，不喜欢跟蠢货在榻上聊天。
见她不答，华真自顾自接话。
“没事，睡不着是小毛病。来，我给你露一手。”
话音刚落，她翻身而起，长腿一跃，首接骑在了……外祖母的身上。
老太太大吃一惊，掀开眼皮，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姜氏，你……你做什么？”
华真把一根手指搁在唇边轻嘘，示意她保持安静。
然后，探手抓住她的肩，手腕一用力。
“咔嚓——”
外祖母的老骨头，响了。
痛感首击脑门，她猝不及防，惨叫异常响亮。
“啊——”
门外传来慌乱的脚步声，随即有丫鬟推门而入。
“主子？怎么了主子？这……这这……”
昏暗的灯光下，华真摆摆手，示意来人安静，双手移到老太太的腰上，又一用力。
又是一阵哀嚎。
“姜氏！你目无尊上，欺老凌弱，你这毒……啊！”
华真见她有点不配合，加快手上动作，三下五除二，又猛一用力后……首到听到“咔吧”一声，才松开了手。
“呼——”
她长长舒了一口气，“这下好了。”
老太太己经疼到脱力，咒骂声也有气无力。
“姜氏，你这个……你……毒……”
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小……陷入了沉沉的梦乡。
效果不错，姥姥教的手艺，果然有点东西。
姜华真双手叉腰，满意点头，又挥挥手，示意丫鬟下去歇着吧。
丫鬟吓得大气都不敢喘，哪儿敢走，只等她下床去净手，慌忙快步上前，把手伸到老夫人的鼻下，探了探鼻息。
她生怕少夫人一时气愤，把老太太给弄死了。
鼻息悠长，肌肤温热，没死！
显然是睡着了。
“没死，没死就好。”
丫鬟惊魂未定，捂着胸口，一步步退出去，轻轻关上了房门。
华真净手回来，又把睡熟的老太太往里边推了推，悠悠然伸了个懒腰。
这下，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
一夜好眠。
翌日，一大早刚开门，裴元姝沉着脸杵在门口，那眼神像是要活剐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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