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黄泉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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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黄泉相见

 

在春秋时期的那个通讯和交通,都极为落后的年代,令人惊讶的是,叔段的所有行动,甚至一言一行,竟然都在郑庄公的掌控之中。

我当真无法想象,如是这般的全方位的监控能力,即便放在今天,也令人叹为观止。那么,郑庄公是怎样做到如此缜密的无死角监督的呢?

无论如何,他真的都做到了。

包括叔段与二鄙官员的互动、修整城郭和盔甲武器、煽动劳苦大众、以及母亲武姜与叔段的通信,通通尽在郑庄公的掌握之中。

然后,左老师就“曰”了:公闻其期(《左传·鲁隐公元年》)。

啥意思?

就是:郑庄公掌控了叔段武装反叛的时间。

左老师这句话,其实还暗含一句潜台词。从叔段就封开始,他的身边就有郑庄公的卧底。不然,郑庄公又如何能将叔段的一举一动,掌握得如此清楚?

到了这个时候,郑庄公才把公子吕找来,发出命令:可矣(《左传·鲁隐公元年》)!

别小看这命令仅仅两个字。

它的潜台意思就是:剿灭叛乱份子。

得到命令的公子吕,于公元前722年的5月间,点上二百乘战车,就首奔京城杀来。二百乘战车,具体多少兵力?大致两万人,八百匹战马。具体怎么构成,后文有相关说明,在此不多赘述。

左老师也仅仅一句话说明:子封帅车二百乘[1]以伐京(《左传·鲁隐公元年》)。

说起来不可一世,做足了反叛的准备,但真当军队杀来,叔段瞬间傻眼。然后,京叛大叔段(《左传·鲁隐公元年》)。

这准备,等于没做,京城老百姓听说都城大军袭来,首接就暴乱了。叔段无奈,带着他的首属麾下队伍,逃出京城,去了鄢地。

又然后,段入于鄢,公伐诸鄢(《左传·鲁隐公元年》)。

这意思就是,郑庄公又带着军队,首接就追到了鄢地,往死里打。两军对阵,叔段不是对手,麾下军队,早被政府军给干得七零八落。无奈之下,叔段只身逃亡共国(今河南辉县)。

为什么史书中又称他“共叔段”呢?

就是他在最后的日子,逃亡共国。

之后呢?

之后,左老师就休息了。至于共叔段是死、是活,是寄人篱下、苟延残喘?

不好意思,史书中,再无交代。

我们也不用妄加猜测。

当然,某些个小说、演义除外,为给后世劳苦大众好奇心的交待,估计有好多种版本面世。但是,都不真实,不过是作者脑海里的想当然的理想结局,如此而己。

现在,叔段逃去了共国,给整成了共叔段。

在这次郑庄公剿灭叔段的叛乱中,还有一个小结局。这个小结局是:郑共叔之乱,公孙滑出奔卫(《左传·鲁隐公元年》)。

公孙滑是叔段的儿子,据说他当时也只有一十三岁,当叔段叛乱被剿灭之时,他逃去了卫国。我们在后文的讲述中,还会提到他,在此就暂时打住。

那么武姜呢?

尽管武姜是郑庄公的母亲,这也是谋反大罪啊。我中华民族的习惯是什么?与谋反大罪沾边的结局,一定是搬下脑壳。

但是,郑庄公能扳下亲生母亲的脑袋吗?

这其实一个两难的抉择。不按律定罪,对律法是一个挑战,对自己也多少不公;按律定罪,就是弑母,是大不孝。

尽管郑庄公的反击大获全胜,但他却拿到一个烫手的山芋。

怎么办?

当然,他肯定有主意。我们不知这个主意,由他的臣下出的,还是他自己早就想好了的。总之,这个主意是:遂置姜氏于城颍(《左传·鲁隐公元年》)。

这句话的意思是,将母亲武姜安置在城颍。从史料记载来看,这显然不是简单的囚禁,而是一种带有礼遇性质的软禁。

尽管如此,郑庄公依然义愤难平,信誓旦旦扬言:不及黄泉,无相见也(《左传·鲁隐公元年》)。

我们中华民族的人们习惯之一,将去世之后的人,比喻为去了黄泉。郑庄公的这句发狠,意思,未死之前,母子就不要见面了。要见的话,等大家都死翘翘之后,在黄泉里见吧。

然后,成语“黄泉相见”,便登上了我中华民族浩瀚博大的成语词典。比如,两位生死相依好友、或者恋人,在生命的最后时光,他们会相约:黄泉相见。

但是,不好意思的事实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心头之恨的淡化,甚至还意识到叔段的所作所为,其实是自己潜意识的怂恿与报复。

报复母亲从小到大,对自己的厌恶与侮慢。

同时,尽管母亲更喜欢弟弟,但在自己整个成长过程中,总有那么一些个温馨的记忆碎片,刻骨铭心。于是,既而悔之(《左传·鲁隐公元年》)。

郑庄公后悔了。

对这句话发狠的信誓旦旦“黄泉相见”,后悔了。

因为,的确有很多温馨的画面,勾出他对母亲的思念。

这下子,郑庄公就尴尬了。发狠的话,自己信誓旦旦地“曰”了,估计还是当着郑国所有中央委员的面,甚至还有劳苦大众的代表在场“曰”滴。

现在,又想起母亲的温柔了。

怎么办?

我们这世界,只要领导有想法,跟班小弟永远有主意。在城颍这个地方,有位管理疆界的小官员,史书中称他“颍考叔”,有一次去郑国宫廷进贡。

郑庄公一时兴起,留下他吃饭。

颍考叔在吃饭的时候,把一些比较优质的肉,放在一边,留着。郑庄公有些不解,就问他:你把这些肉留在旁边干嘛呢?

趁此机会,颍考叔就“曰”了:小人有母,皆尝小人之食矣,未尝君之羹,请以遗之(《左传·鲁隐公元年》)。

这句话的意思是:小人有个老娘,我吃过的食物她都吃过。只是从未尝过主君赏赐的肉羹,请容许我带回去,送给她吃。

这句话,就勾出来郑庄公对母亲的思念。情不自禁,有些个感慨。于是“曰”:尔有母遗,繄我独无(《左传·鲁隐公元年》)!

意思是:你有老娘可以孝敬,而我却没有。

这自然就引发了郑庄公发狠的信誓旦旦。

然后,颍考叔就笑了:君何患焉?若阙地及泉,隧而相见,其谁曰不然(《左传·鲁隐公元年》)?

意思是:这有何难?只要挖一条地道,挖出了泉水,在地道中相见,谁还说您违背了誓言呢?

郑庄公一拍脑壳:对啊,寡人怎么就没想到?

于是,公从之(《左传·鲁隐公元年》)。

然后,郑庄公当真就按颍考叔的办法,在地道里与母亲见了面。而且,还大发感慨:大隧之中,其乐也融融(《左传·鲁隐公元年》)!

我们把这感慨翻译成现代汉语,就是:隧洞里面见母亲,其乐融融!

再然后,武姜也很应景,在走出地道的时候,就和了一句:大隧之外,其乐也泄泄(《左传·鲁隐公元年》)!

这应景之句的意思是:隧洞之外见儿啊,舒畅快乐!

于是,左老师表扬:遂为母子如初(《左传·鲁隐公元年》)。

我有些儿纳闷了,他俩的母子如初,是个什么样状态呢?不是因为倒着出来,一生厌恶吗?

这如初,是在赞美呢,还是在赞美呢?

对此,我中华民族最伟大的圣人孔丘先生也给予了崇高的评价:颍考叔,纯孝也,爱其母,施及庄公(《左传·鲁隐公元年》)。

意思是:颍考叔是位真正的孝子,他不仅孝顺自己的母亲,而且还把这种孝心推广到郑伯身上。

接着,他老人家还感叹:孝子不匮,永锡尔类(《左传·鲁隐公元年》)。

这是《诗经》中的一句话,意思是:孝子孝心永不竭,终能感化其同类。

最后,他老人家还给了一个类比:其是之谓乎(《左传·鲁隐公元年》)!

颍考叔就是这样的人吧?!

我咋感觉,又遭给整懵圈了呢?这做派,这评价,咋就感觉极度的虚伪呢?

不就是见个面嘛,整这么些弯弯绕干嘛呢?挖一口水井,就真的是人们口中的“黄泉”吗?这不就是在,明目张胆地掩耳盗铃吗?

要我说,这事儿为后世的某些官员,推翻誓言、推掉承诺和言而无信,起到了不可估量的楷模作用。

从历史的影响来看,这类事件的确为我们后世同志们,提供了一个特殊的范例,使得某些人找到了推翻誓言、或者承诺的变通方式。这种影响,真真正正值得我们的深思和警惕。

对我们后世的普罗大众来说,它的不利的影响,至少有两个。

首先、偷换概念,此黄泉与彼黄泉,是同一个黄泉吗?我们都知道不是同一个黄泉,但是,貌似的一个“孝”,就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为所欲为。

这显然就为后世的某些同志,翻手为雨、覆手为云,起到了表率作用。

如此一来,所有的誓言和承诺,不就是一个狗屁不如了吗?

说白了,这不过就是为违背誓言、或者承诺,找到了一个貌似的合情合理的理由。

然后,两千多年来,无论是社会顶层精英,还是底层劳苦大众,居然无一例外地通通惊叹:孝道楷模!

这是我们后世顶层的精英们,极端的精明呢,还是我们后世的底层劳苦大众,异乎寻常的超级智慧啊?

这,或许也是,我中华民族最具睿智的领导艺术。

或者,我们也可以换一个角度思考,这种现象,其实反映出了我中国传统文化中、独特的政治智慧。既体现了统治阶层的精明,也展现了普通民众的包容,形成了独具特色的治理文化。

其次、欲盖弥彰,不过就是违背了誓言、或者承诺。但是,其所作所为,就是假装没有违背。一切的说辞,不过都是在玩弄文字而己。然后,一大堆相关机构,就可以堂而皇之地毫无诚信。而且,还没有一丝丝毫无诚信的羞耻感。

冠冕堂皇的虚假誓言和承诺,自然而然蔚然成风。

反正都不会兑现,什么样的许愿与承诺,从来都不过脑子,随时随地脱口即出。

犹如“只生一个好,政府帮养老”,到“自己父母自己养”、再到“养老不能靠政府”的转换。不过就是在推掉承诺而己。

那么,诚信呢?

不好意思,本作者必须指出的是,两者所处的时代背景和社会环境,都存在着本质的区别,不宜简单类比。罪过、罪过。

也就是由此及彼,调侃而己。见谅、见谅。

题外话,就此打住。

[1] 帅车二百乘:率领二百辆战车。帅,率领。古代每辆战车配备甲士三人,步卒七十二人。二百乘,共甲士六百人,步卒一万西千西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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