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踩碎半片青瓷碗,任萱的簪子己经挑开航海图残片。
那些混着焦褐色的条形码纹路正在褪色,就像被烈日暴晒过的朱砂诏书。"三十七个时辰。"她指尖扫过星槎伤痕投射的倒计时,纳米银丝在耳畔绷成锐角,"够不够让船老大把吞下去的铜钱吐出来?"
咸涩海风里裹着桐油燃烧的焦臭,我们转过堆满碎陶罐的货栈,码头全景撞进眼底。
十二架水轮吊臂像折断的鹤颈耷拉着,本该装满丝绸的柳条箱裂成满地竹篾。
任萱突然拽住我往桅杆阴影里躲,她腕上的翡翠表盘映出船老大油光发亮的后脑勺——那家伙正把盖着官印的货单,塞进绣着金蟾蜍的荷包。
"潮信提前了三个时辰。"我摸着腰间发烫的伤口,星槎灼痕在皮下跳动如心跳,"你看他腰间新换的玉带钩,是扬州玲珑阁的鎏金错银工艺。"任萱冷笑时簪头的机械蜻蜓振翅欲飞,她突然抓起块碎瓷片掷向货堆。
受惊的机械信鸽扑棱棱腾空,铁翼掀翻的油布下露出半截缠着海藻的桅杆——那上面用火漆封着的,正是三天前被海盗劫走的暹罗贡船标记。
船老大转身时铜钱眼眯成缝:"曾老板要看货?"他靴底碾着半张航海图,羊皮纸裂开的声响像是折断的肋骨,"潮神庙今年香火钱还没凑齐呢。"我盯着他荷包边缘露出的半枚指纹,那圈状纹路与上月漕帮账簿上的血指印完美重合。
任萱突然扯开我渗血的衣袖,条形码状结痂在地面投射出红点,恰巧落在船老大踩着的那块地砖上。
"三百两。"我解下缠着星槎银丝的玉佩,"够修三座潮神庙。"船老大喉咙里滚出混着鱼腥味的笑,他抬脚瞬间,任萱簪尾突然射出银丝缠住那块地砖。
咔嗒一声机括响,暗格里弹出的铜匣盛着半块虎符——正是水师提督失踪的调兵信物。
船老大的脸色比生吞鱼胆还难看,他身后突然传来铁链绞动的声响,二十几个打手从倾覆的货箱后冒出来,手里钢刀闪着淬过海盐的冷光。
"曾老板还是这么爱多管闲事。"沙哑嗓音像生锈的锚链摩擦,竞争对手老板从机械信鸽的投影里走出来,他青铜面具上的饕餮纹正在吞噬倒计时红光,"给你看个好东西。"他身后壮汉拖出个铁笼,里面关着只绑满火药筒的信天翁——那畜生爪子上缠着的,正是我上月送给暹罗使臣的鎏金脚环。
任萱突然掐我掌心,她手腕内侧浮现出甲骨文状的倒计时。
我数着星槎伤痕的灼痛频率,在第十七个浪头拍岸时突然笑了:"陈老板可知今早市舶司新规?
私藏两件以上军械者..."海风恰在此时掀开竞争对手的披风,他腰间那对嵌着红珊瑚的火铳,正闪着摄政王府的鹰隼徽记。
潮水开始退却时,任萱突然对着笼中信天翁吹响骨哨。
那畜生眼中红光暴涨,竟用鸟喙啄开笼锁首扑船老大。
漫天飞舞的羽毛里,我看见竞争对手袖口滑落的半张货单——那上面用朱砂圈着的,正是明日巳时要靠岸的爪哇宝船坐标。
(接上文)
信天翁的金属羽翼割裂咸腥海风时,我数到船老大喉结第三下颤动。
他攥着荷包的手指关节发白,那是人在筹码将尽时特有的痉挛——就像上个月被漕帮沉塘的账房先生临终前攥着算珠的模样。
任萱的簪子突然戳进我后腰,纳米银丝在皮肉里游走成字:"他女儿耳后有胭脂记。"我眯眼望着船老大领口翻出的半截银锁片,鎏金云纹间藏着粒朱砂大小的红痣——和三天前失踪的绣娘襁褓上那枚胎记如出一辙。
"陈老板的青铜面具该换了。"我故意踩碎块火漆残片,星槎灼痕在掌心聚成光斑,"饕餮纹吞了红珊瑚火铳,当心噎着摄政王的鹰隼。"任萱突然扯断三根发丝,机械蜻蜓叼着银丝钻进船老大颤抖的衣褶,在他腰封暗袋里啄出半张泛黄的宣纸——那是张当票,典当物写着"翡翠双鱼佩",日期正是他女儿失踪那日。
潮水退到第七块礁石时,我听见船老大喉管里发出溺水般的呜咽。
他的铜钱眼第一次没盯着任萱腕上的翡翠表盘,而是望向西边那排低矮的渔屋——屋脊上蹲着的铁皮海东青,爪钩闪着和竞争对手披风扣相同的幽蓝磷光。
"任萱,记得城隍庙东街第三棵槐树吗?"我故意提高声量,指腹着星槎银丝缠裹的玉佩。
她腕上的机械蜻蜓突然调转方向,将纳米银丝射向货栈顶层的通气孔——那里飘着缕淡青色炊烟,混在桐油焦臭里像段将断未断的琴弦。
当打手们的钢刀离我咽喉只剩半寸时,任萱突然对着翡翠表盘哈了口气。
表盘反光恰好落在那只绑着火药的信天翁眼珠上,畜生发狂似的扑向铁皮海东青。
爆炸掀起的浪头里,我拽着船老大滚进暗渠,他靴底掉落的半块火漆印,正是摄政王府暗卫专用的双头蛇纹。
"他们在鱼腹巷第七间地窖。"我往他掌心塞了颗星槎凝成的银丸,"令嫒襁褓上绣的可不是普通芍药,那是暹罗王室专用的金蕊十八瓣。"船老大突然像被抽了脊梁骨的黄花鱼,他哆嗦着从发髻里抽出半截发簪——簪头刻着的爪哇文,正是水师虎符缺失的那半段密令。
我们救人的过程像场编排好的皮影戏。
当任萱用机械蜻蜓撬开第七道铁闸时,二十个漕帮汉子正对着满墙甲骨文状的账目抓耳挠腮。
我数着星槎灼痕跳动的次数,在第三十九次刺痛时,找到了嵌在砖缝里的翡翠双鱼佩——背面用微雕技艺刻着的,正是竞争对手钱庄的密押符号。
次日黎明,船老大佝偻着背出现在码头时,工人们正在搬运修补水轮的柚木板。
他亲手将航海图残片拼在任萱的簪头投影里,那些褪色的条形码突然活过来似的,在晨雾中交织成条闪着磷光的航道——途经三座被标注为暗礁的岛屿,实则藏着前朝海寇的补给港。
"曾老板,这路线得用三十六根百年铁力木加固船底。"船老大突然挺首腰板,他指着航海图上某处锯齿状波纹,"上月爪哇商队在这儿沉了七船香料,因为..."他话音被海风撕碎时,我听见任萱腕表传来齿轮卡住的异响——那是时空回溯手链的冷却装置在报警。
我们站在新航线起点时,两百个工人突然同时放下手中活计。
他们望着船老大亲手系在桅杆上的红绸带——那本该是女儿出嫁时才用的苏绣珍品,此刻却浸满地窖里带出的陈年血迹。
任萱突然冷笑出声,她簪尾射出的银丝在柚木板上刻出串数字:要修缮这条航道,足够买下整条朱雀大街的铺面。
我着昨夜从地窖带出的青铜匣,里头二十二枚前朝铜钱正在星槎银丝里发烫。
这些本该躺在摄政王宝库里的"海通宝",现在成了最烫手的山芋——它们能抵三艘宝船的造价,却也意味着要和掌管铸币局的九千岁撕破脸。
暮色降临时,任萱把机械蜻蜓拆成算筹,在潮神庙残碑上摆出开源十七策。
当第九只算筹指向漕帮账册里的盐引数目时,我忽然想起暹罗使者说的那个传说——在南洋诸岛最隐秘的商会,入会信物是半片浸过龙涎香的青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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