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带着精锐骑兵冲过去砍了一顿脑袋把薛举赶回陇山后,二爷在唐军中的声望蹭蹭拔高,隐隐有了从“老板家的公子”到“能独挑大梁小老板”的架势——
当然,林溪旁观者清,威望不是一朝一夕能建立起来的,至少目前,多半还是一向自我感觉良好的二爷自己这么认为。
出于对少年热血创业积极性的维护,回程途中,林溪舌灿莲花地起到了一个非职业捧哏的基本素养,给领导糊弄得嘴角都没下来过。
不过,得意归得意,对于外部的客观威胁,李世民还是保持了一贯的严谨态度。
大军回师,行至浅水原。
暮色苍茫,落日垂挂天际,只余一抹浓稠的血红斜洒在衰草连天的旷野上。
远处陇山轮廓迷蒙,隐在薄雾里若隐若现。寒鸦几点,从头顶掠过,翅膀划破冷气,留下一串清寥的回音。
李世民领着几人小队,有说有笑地策马登上一处高地。
寒风骤起,卷起漫天烟尘。
山坡下,唐军行进队列旌旗招展、甲光映日,沉闷的蹄声与兵戈碰撞声交织,震得地面微微颤动,宛若一条铁血苍龙徘徊于一望无际的广袤荒野之上。
轻骑兵持短弓和马朔为前锋,设斥候警戒探查。
中军本阵核心卫队为披甲骑兵和陌刀队,外围是主力部队,长枪兵和弩兵正面列阵,轻骑兵和跳荡兵(刀盾近战)护卫两翼,工兵医疗队在尾。
辎重队居后,百余架马车浩浩荡荡,陇西多风,林溪便顺势加装了可折叠风帆与风向标。
车顶麻布帆迎风而扬,伴着军旗飒飒作响,在夕阳下颇为壮观。
去时正乘西北风,马车如舟破浪,行军甚速。回程本是逆风,今日凑巧偏东风起,风帆再次发力,扬尘蔽日。
后卫部队压阵,由精锐步兵与轻骑组成,断后警戒,防敌偷袭。
受到李世民影响,林溪如今也颇喜登临高处,俯瞰这千军万马如潮涌动的行军气象。
斯情斯景,怎能不一股豪气激荡于胸,欲揽天下入我怀中!
当然,这种作死行动要在安保工作到位的情况下进行。
李世民黑甲红袍,猎猎作响,腰间佩剑寒光微闪。
在马背上,他刚刚度过自己的二十岁生辰。
他懒洋洋地舒展一下上半身,扭扭脖子,挺起胸膛,斜坐在马背上,抬眼眺望陇西大地,夕阳斜照,眉峰下两簇火光流转。
山河起伏,沟壑纵横,浅水原如一块巨大的棋盘,横亘在关中与陇右之间,是西秦和唐的重要战略缓冲地。
“陇西大好山河,真让人心潮澎湃!”李世民嘴角一勾,笑得豪迈,挥鞭指向远处,“怎么样,你们对那块地方有啥想法?”
左侧长孙无忌提马上前,迎着风深吸一口凛冽的朔气,朗然一笑:“陇西之地,陇山如剑,渭水似弓。”
“襄武城外羌笛常与胡笳并起,金城郡中汉家儿郎多和氐族武士同饮。诸族杂居,牧马长歌,刀弓不离身。”
“加之河谷平原土壤肥沃,关山牧场一望无际,陇坂九回易守难攻。这般山水,也难怪孕育出薛举、李轨那等乱世争锋的人物!”
“不愧是无忌,博学多才!”李世民一竖大拇指。
回头一招手,“林溪,你说说!”
林溪忙催马向前,与李世民保持半马头的身位,笑着抱拳道:“二公子,属下没到过陇西,哪比得上长孙公子见多识广?”
“不过听他方才提到,关山牧场一望无际,水草丰美,可纵马驰骋;高山深谷地势险要,可布阵练兵;汉羌杂居民风彪悍,可招募骁勇;战马膘壮腿长,冲锋如风,就能训练一支所向披靡,让敌人闻风丧胆的精锐铁骑!”
“哈哈,咱俩想到一块儿去了!”李世民兴奋地一拍巴掌。
“咱们这次解扶风之围没费太大劲,因为薛仁杲手下多为新收拢的乌合之众,不熟战阵,一打就崩,军心溃如散沙,他想拢都拢不住。”
“而他西秦的精华,陇西铁骑并没有真派上场,也估计是薛举那老小子舍不得拿出来拼,下次有机会,我真得好好见识见识!”
“不过嘛,在我看来,拿下陇右远远不仅如此!”李世民嘴角一扬,目光炯炯。
“愿闻二公子高论!”林溪当即拱手捧场。
李世民策马向前半步,抬手指向天际,声如金石:“陇右之地,战略要冲!”
“往北,破薛举则断梁师都右臂,灵州免受夹击之危;向西,压住李轨凉州门户,可进取河西走廊;朝南,控秦州锁死吐谷浑东进之路,保边陲安宁。”
“向内,收渭川可得战马粮秣;向外,通丝路还能重兴商旅之利!”
他顿了顿,脸上浮现出自信的笑容,拉长声音缓缓道,“到那时候,我们兵精粮足,雄狮在握,便可东出潼关,进取中原!”
“二郎,你真是思虑长远,让人钦佩啊!”长孙无忌哈哈一笑,稳稳地拍了拍李世民肩头,“不过,真要到那一天恐怕尚需时日。”
“诶,长孙公子,这天下风云翻涌、瞬息万变,谁说得准呢?”林溪勒缰立马,墨绿战袍在风中翻卷,迎着残阳如血、山河壮阔,不由热血澎湃起来。
“凭唐王的英明,二公子的神武,我看咱们大军东进也就这一两年的事儿!到时候,横扫中原,哪个不服就揍哪个!”
“哈哈!这话听着提气!”李世民迎风大笑,举手和林溪俩人熟练地猛击一拳。
“两年前李密还是个落难逃犯,如今不也是响当当一号人物了嘛!咱起兵没多久,洛阳那边就开始打得火热,如今拉拉扯扯的也小半年了吧,依旧相持不下。”
“比起王世充那满嘴喷粪的小人嘴脸,我倒真盼着李密能打进洛阳。将来咱们挥师东出,和他的瓦岗精兵痛快较量一番,看看谁才是天命所归!”
李世民看着林溪因自己英武的发言,投来无比崇敬的目光,嘴唇微张,英气脸蛋因内心激动微微泛红(风吹的)时,他情绪愈发高涨,话匣子又打开了。
“话说李密除掉翟让那事儿,有股子壮士断腕的狠劲儿,是个英雄!那翟让估计也是自己找死......”
“有个叫徐世勣的小子,你俩听说了嘛,贼逗乐,差点让守门小兵抹了脖子!哈哈哈,可真够倒霉的......”
“欸,无忌,阿耶最近真是过份......操劳了,你说我该不该劝劝他啊?有这次功劳,他应该不会再把我踹出去了吧......”
事实证明,能让私下在熟人面前因过度兴奋而长时间化身话痨的李世民安静下来,有两个方法有奇效。
当长孙无忌被迫迎合笑得脸都僵了、精神涣散,工作经验丰富的林溪依旧坚挺时,刚刚在山坡上喝了一肚子风的李世民,终于主动闭麦了。
原来,是个人在别人面前打嗝都会脸红啊!
李世民别过头,紧捂着嘴,本就在寒风中冻得泛红的耳根,现在首接充血了。
林溪暗暗好笑。
既然一边咯咯打鸣还能一边坚持哔哔这个高难的技术,以李二目前的脸皮明显还无法挑战,那么拉他上风口大笑几声,效果拔群。
“二郎!你怎么了?不舒服吗?别吓我啊!”长孙无忌满眼焦急地凑过去,表示自己是发自内心的关切,并强行把李世民的手拽了下来。
“你说话啊!”
“我没、嗝!事......”李世民肩膀一震,又狠狠压下去几个嗝,憋着口气,咬牙道,“没事,大概早饭吃撑了,现在先别理、嗝!我......”
转向林溪,示意自己水囊空了。
林溪憋着笑,赶紧摘下自己的水囊扔过去,一脸严肃,朗声道:“二公子气息浑厚,连打出来的嗝都如此洪亮清脆、底气十足,让人敬佩!”
“属下发誓,这绝对是我这辈子听过最好听的嗝!”
“放、嗝!屁!”李世民瞪眼一声怒骂,又从指缝里恨恨挤出个低沉的“滚……”
他举起水囊猛灌起来,脸眼见发红,一副毅然决然的模样。
却不知道一边长孙无忌己经满脸坏笑地跃跃欲试,准备在水囊离开他嘴角的一瞬间,一巴掌呼囊底,给他来个满脸开花的“洗礼”,以报一下午的摧残之仇。
唉,林溪暗暗感慨,长孙公子这种出气的待遇,自己可啥时候能混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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