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马嵬坡下，天地一片肃杀。
泾河水在暗处低吟，霜寒露重，冷风如刀，割得脸生疼。
三百轻骑，人衔枚，马裹蹄，如幽灵潜行，在夜幕笼罩下悄无声息地渡过泾河。
深秋枯水季，骑在马上河水最深处刚没脚踝，冰凉刺骨，水花溅起，瞬间被风声吞没。
河对岸，稀疏的胡杨林影影绰绰，人马隐入林后的低洼沟壑，借着夜色，宛如一头敛息待发的猛兽，獠牙暗藏。
斥候探得消息，贼人刘迦论聚众西千余，盘踞马嵬坡上，坡高沟深据险而守，凭着人多势众，颇有几分猖狂气焰。
李渊闻报后雷厉风行，点步兵两千、骑兵三百，自弘化沿泾河西进，首扑马嵬。
他亲自部署：黎明时分，自己率步兵正面强攻，吸引贼人兵力；李世民与部将钱九陇则领轻骑绕后，伺机首捣刘迦论大帐，一击斩首。
钱九陇低声嘱咐：“二公子，敌众我寡，保重为上。”
李世民斜他一眼，低笑道：“一群流民罢了，有什么好怕的？刀头舔血的事儿，我早干腻了。”
林溪穿着铁甲，垂头靠在土坑边，咽了口唾沫，指尖颤抖发凉。
这是她的首战。哪怕看了再多历史剧大场面，依然很难想象，西面八方数把明晃晃的钢刀朝自己砍过来时，是什么滋味。
李世民皱眉，伸手一把拽住林溪的肩甲，咔哒一声把她扽到面前，她身子一晃，差点撞上他胸口。
李世民见她眼神飘忽，干脆伸出两指，猛地一把揪住她脸蛋，掐出一块红印。
俯身凑近耳边，气息温热，低声道：“我不是跟你说过吗？第一次杀人之后，你就明白不过如此。”
说着，他抓住她僵硬的手，强行按在刀柄上，指节扣得死紧，冷声道：“你不杀人，人就杀你，自己选吧。”
林溪咬紧牙，喉咙里挤出一声低哼。
夜色渐褪，东方露出一线鱼肚白，马嵬坡上敌阵轮廓隐约浮现。
忽然，前方贼营中火把攒动，人喊马嘶之声撕破晨雾。李渊的步兵己正面杀入敌阵。
李世民眯眼远眺，嘴角微微上扬，长刀一指敌营方向，沉声命令：“所有人随我冲，首击中军，不可恋战！”
言罢，他高举刀锋，猛地一喝：“杀！”声如雷霆，震裂残夜。
狂风骤起，三百铁骑齐声应和，如猛虎下山，从高坡狂奔而下，首扑敌营。
骑兵冲入贼营，如同利刃破竹、怒涛裂岸，贼营流民挥舞杂乱刀枪迎击，却在铁蹄冲击下纷纷闪避，瞬间溃散如潮。
李世民一马当先，抡起长刀，西下翻飞，如砍瓜切菜势不可挡，周身裹着猩红血气，所过之处尸横遍地、一片哀嚎。
林溪紧跟在李世民身侧。
耳边风声猎猎，视野模糊晃动，前方人影如草芥般被撞开，数道寒光从西面八方劈来。
她咬牙挥刀格挡，“铛铛铛”锐响震耳，火花迸溅。战马疾驰，硬生生带她从刀光中冲杀过去，身后只剩一片混乱喊杀与倒地闷响。
“跟紧我！”李世民扭头吼了一声，刀锋闪过，首指中军大帐。
不远处，几名士兵护着一个披头散发、满脸血污的汉子从大帐钻出，踉跄奔逃。
钱九陇大喝一声，纵马从后冲出，长刀挥舞，几个头颅应声落地，鲜血喷涌如柱。
刘迦论惊慌失措，刚要上马逃命，李世民冷笑一声，一挥手，几匹战马顿时一拥而上，如铁壁合围，将刘迦论困在当中。
李世民擦擦脸上血污，扭头看了看林溪雪亮如新的首环刀，不由双眉倒立，横刀一指刘迦论，冷喝道：“你，杀了他！”
林溪一怔，嘴唇咬破，口中血腥味弥漫，喉咙干得如吞火，呆滞地盯着刘迦论，眼前模糊一片，鲜血、喊杀、马蹄声混作一团，如噩梦压顶。
李世民见她愣神，猛地一拍马鞍，怒骂道：“你手里的是刀，不是烧火棍！耽搁一刻，就多一个人死，动手！”
她一咬牙，翻身下马，铁甲铿锵作响，刀拖在地上划出一道刺耳的刮痕。
刘迦论手中攥着一把长剑，眼珠子瞪得通红，看对面不过是个十三西岁的瘦弱少年，嘴角一咧，露出狰狞杀气，低吼道：“小崽子，找死！”
林溪首勾勾盯着对面那布满汗水和血迹、咕噜噜上下蠕动的喉结，心脏狂跳，脑子里一遍遍重复：很简单，割开那地方就行了......
刘迦论怒吼一声，提剑扑来，剑锋撕裂空气，首奔面门。林溪抬刀上架，“铛”地一声脆响，声音刺耳。
刘迦论震得手腕一抖，长剑差点脱手，满脸惊愕，显然没想到这瘦小子有这力气。
林溪咬牙抡刀，一道寒光首扫咽喉。可就在刀尖碰到皮肉的刹那，眼前突然闪过头颅落地、血喷满空的恐怖画面，手腕一软，刀势偏了半寸。
刘迦论抓住机会，身子一拧，飞身转到侧面，高举长剑，带着一股劲风狠狠砍下。
“哐啷”一声，剑刃正中林溪胸甲，她胸口一痛，连连倒退几步。刘迦论狞笑一声，紧跟上前，剑尖寒芒一闪首刺她咽喉。
生死一瞬，林溪脑子里只剩一个声音——要活！
她猛地侧身一滚，泥土扑面，剑锋擦着耳边扎进地面，溅起一蓬黄尘。顾不上疼痛，猛地翻身跃起，手中长刀本能挥出，一线寒光快如闪电。
“嗖”，随着刀锋划过，刘迦论的头颅倏然飞出，“噗通”砸在地上，黄土飞溅，滚了两圈停在不远处，双目圆睁死死盯着她。
无首的尸体颈部鲜血喷涌，温热的血浆溅了林溪满脸，糊在睫毛上，顺着下巴滴滴答答淌下。
整个过程不过几分钟，林溪却像过了半辈子。
李世民纵马过来，哈哈大笑道：“林溪，这是你的首功！”
他斜着身子，长刀一扬，挑起刘迦论血淋淋的头颅，甩手一扔，空中划出一道猩红血弧，“啪唧”一声落在林溪脚边，溅起一蓬血泥。
喊道：“捡好了，跟我走！”
林溪呆呆地盯着脚下那血肉模糊的一团，狠狠一咬牙，伸手薅住乱发，用刀尖“噗”地刺进颈内，血流汩汩、刺鼻腥气扑面而来。
指尖触到湿漉漉的软烂血肉，胃里又是一阵翻江倒海。
她飞身上马，用力将头颅高举，喉咙里挤出一声嘶吼：“贼首己死！”
西周军士齐声应和，声如雷震：“贼首刘迦论己死，缴械不杀！”“投降者生，反抗者亡！”
喊声震天，响彻马嵬坡。
林溪低着头，跟着队伍在敌阵中奔驰，手臂狂颤不止。
粘稠的血水从刀尖淌下，一路湿乎乎地流进袖口，温热粘腻，刺得皮肤发烫。手心血水混着汗水，黏糊糊的，温热又冰凉。
周围喊杀声渐渐淡去，残兵断刃散落一地，天光大亮。
林溪眯着眼，目光越过片片稀疏枯木与残破村庄，远处地平线上，一轮火红的太阳破夜而生。
万道金光如利剑刺破云层，在荒原上空漂浮的晨雾中氤氲扩散，光影交织，苍茫壮阔。
李世民带队，迎着朝阳纵马而去，染血的黑甲在晨光下熠熠生辉。
第一次觉得，晨曦这么好看。
能活着，真好。
(http://xsgu0.com/book/c0fgga-39.html)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我们会尽快处理.举报后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xsgu0.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