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酒过三巡,董卓的面色渐渐凝重,他叹了口气,向刘达诉起了苦衷。
“刘达,你我之间,无须隐瞒。近日,我心中亦有不快之事,不吐不快。”董卓叹了口气,眼神中闪过一丝黯然,“自你龙城大捷后,我也得丰厚赏赐。念及旧主张奂如今困顿,我便想助他一臂之力,遣兄赠其缣百匹,谁知……”
说到这里,董卓的声音低沉了许多,满是不解与无奈,“竟被他嫌弃为人不佳,拒而不受。想当年,我随张奂平定羌乱,冲锋陷阵,未尝退缩,对待士卒亦是仁至义尽,何以在他眼中,我竟成了这般不堪之人?还不是因为他迁到关东后,眼界高了,看不上我们凉州人了。”
刘达闻言,默默斟酒,心中五味杂陈。他深知,这不仅仅是董卓个人的遭遇,更是那个时代地域与身份偏见的缩影。
在东汉时期,不仅有文化的鸿沟,更有地域的偏见,如一道无形的墙,将人心分隔。
即名士歧视非名士,关东人歧视关西人。
而“关东出相,关西出将”“凉州寡于学术”的说法,更像是一把锐利的刀,深深刺痛着每一个凉州人的心。
“董公,世态炎凉,人心不古。但你我皆知,英雄不问出处,凉州儿郎亦有铁血丹心。来,此杯敬过往云烟,也敬未来可期。”
董卓端起酒杯,与刘达一碰,笑道:“说得好,刘达。来,我们今日不醉不归!”
两人相视一笑,举杯共饮。
董卓手持酒盏,一饮而尽,那烈酒似火焰般滑过喉头,却依旧烧不尽他心中的块垒。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眼神中满是沧桑与不解:“当初,我与张公并肩作战,平定羌乱,朝廷为张公封爵赏钱,他不要封赏,只求能从敦煌渊泉迁徙至弘农华阴。可迁到关东,又得到了什么呢?不是被权宦利用,就是被关东士人排斥,落得一个被迫辞官归乡的下场。如今,他身处困顿,为何还要与我划清界限,难道往日的袍泽之情,都随风而散了吗?”
东汉时期,对对边郡的户口管理非常严格,按照规定,边郡人口不得内移。
只有张奂因功特准,改了户籍,张奂由此成为弘农人。如现在的新疆人,迁为了北京户口。
张奂可以说是董卓的第一个引路人,彼时张奂任护匈奴中郎将,董卓为其帐下军司马,二人齐心协力,大破汉阳羌人,董卓也因功拜郎中,赏赐九千匹丝缣。
刘达坐在一旁,见董卓心结难释,便缓缓开口:“其实,张奂与你断交,还有一层缘由......”
“哦?说来听听......”董卓眉头微皱,显然对此颇感兴趣。
“那是因为董公您后来又与段颎交好,而张奂与段颎因政见不和,早己视为政敌。听闻张奂罢官后,段颎时任司隶校尉,欲借机将他逐回敦煌,甚至有意加害。张奂忧惧之下,不得不写信向段颎谢罪求情,字里行间,情真意切。段颎性情刚烈,见此信也不免心软,未下杀手。虽一时风平浪静,但张奂心中难免郁结。如今,您与段颎交谊深厚,张奂对您,怕是也生出了‘恨屋及乌’之情。”
董卓怔怔半晌,随后苦笑:“刘达,你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啊!没想到你年纪轻轻,对官场竟有如此深刻的洞察。张公与段公对待平定羌乱之事,确实政见相左,张公主张安抚为主,恩威并重;段公则主张赶尽杀绝,永绝后患。二人因此常在上书时互相攻讦。唉,我们凉州人在朝中本就势单力薄,却还如此内斗不休,真是让人痛心,任由那些权宦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刘达沉默不语,心中虽有千言万语,却也知此时不宜多言,总不能说凉州武将当团结一致,拥兵自重的话吧。
他默默地咀嚼着口中的肉食,品着酒香,心中暗自思量:这官场的风云变幻,人情冷暖,又何尝不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呢?
董卓一饮而尽杯中酒,长叹一声,继续道:“刘达啊,你说,我们凉州武将想出人头地,咋就那么难呢?想当年凉州三明,如今己倒下两位,只剩下段公还暂居高位。皇甫规治理凉州之时,铁腕反腐,整顿吏治,羌人闻风而降,边境因此而安定。然而,就因他弹劾众多刺史太守,又不与宦官为伍,虽平羌有功,却遭朝臣宦官一致非议,内外勾结诬陷他收买羌人,诈降谋反。所幸皇甫规为人谨慎多谋,洁身自好,又能引贤自退,方得以善终。”
“接替皇甫规的张公(张奂),他平息了五胡之乱,却因出身凉州,难以结交士人,对朝廷局势一无所知。刚入京师,便遭遇曹节矫诏围攻窦武,迫使窦武自杀。他又不愿依附权宦,结果被诬陷为结党营私,罢官归乡。”
“至于段公,他虽然依附了王甫,暂时位居高位,但也因此得罪了清流之士,恐怕也难逃厄运啊!”
“刘达,你说,我们凉州人想立身于世,咋就那么难呢?这个朝廷是怎么了呢?武将想立功,得依附权宦才行,可依附了权宦,又不可避免得罪清流,唉,我们凉州人难啊,士人不肯相交,权宦也只是把我们当做棋子!”
“我虽屡建战功,又经段公引荐,得以投靠在袁氏门下,然而,在关东士人眼中,我又何曾得到过真正的认可?他们视我不过为一介边郡粗鄙之人,手中的一柄利刃罢了。”
刘达温言宽慰道:“董公,您切莫为此妄自菲薄。以您的才智和勇武,终有一日会位极人臣,到那时,再无人能轻视于您,也无人能握制于您。”
董卓闻言,豪情万丈,连饮三杯,笑声如雷鸣般震天动地:“哈哈,刘达贤弟,那我就希望借你吉言,吾如富贵,定不会忘记你今日这番激励之情。”
刘达心中感慨万分,如今的官场斗争,实质上不过是世族与权宦这两个既得利益集团之间的激烈较量。
对其他人而言,他们若想在这场盛宴中分一杯羹,在那些既得利益者的眼中,这并不被视为斗争,而是被视为叛逆之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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