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健室的橡胶味儿混着汗酸气。陆沉咬着后槽牙，右胳膊抻着拉力绳，脖子上青筋都绷出来了。左胳膊还吊着，使不上劲，像个碍事的挂件。
“用腰！用腰发力！你那腰子是摆设啊？！”复健师是个退役举重的，嗓门跟打雷似的，一巴掌拍陆沉后腰上。
陆沉眼前一黑，差点没趴器械上，冷汗“唰”地下来了。旧伤新伤一起造反，后腰那块跟塞了块烧红的烙铁似的。
“轻点！轻点！我们陆队腰金贵着呢！”陈明抱着小满在门口探头探脑，小崽子正揪他耳朵玩。
“金贵个屁！”复健师瞪眼，“再金贵能有命金贵？这左胳膊神经损伤，再不把核心力量练起来，以后就真成半边残废了！”他又戳了戳陆沉后腰，“这旧伤，也得靠练！越不动越废！”
陆沉喘着粗气，没吭声，眼神扫过墙上的挂钟。快中午了。
复健师看他那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气得首摆手：“行了行了！今天到这儿！回去拿热毛巾敷腰！敷完自己练平板支撑！再偷懒老子不伺候了！”
陆沉如蒙大赦，单手撑着器械站起来，后背病号服湿了一大片。陈明赶紧把小满往婴儿车一塞，狗腿地凑上来扶：“走走走，陆队，食堂开饭！今天有红烧肉！”
“不吃食堂。”陆沉声音还带着喘，人己经往更衣室挪，“回病房。”
“啊？”陈明傻眼，“禹姐不是说了今天局里有会，中午不过…”
陆沉脚步没停，只甩过来一句：“饭盒在床头柜。”
陈明一拍脑门，懂了。这位爷是惦记着禹苘早上带来的那盒馄饨呢！破皮露馅的玩意儿，有啥可惦记的？他撇撇嘴，认命地推起婴儿车跟上。
病房里阳光正好。陆沉胡乱擦了把身上的汗，换了件干爽病号服，就迫不及待去掀床头柜上的保温桶。盖子拧开，热气带着面香扑出来。汤清亮，馄饨皮薄得能看见里头的虾仁馅儿，圆滚滚的，一个破的都没有。旁边还搁了个小保鲜盒，里面是翠绿翠绿的…茴香碎？
陆沉拿着勺子的手顿住了。不是他练手那盒。这手艺，利落得像手术刀。
“哟！禹姐回来啦？”陈明的大嗓门在门口响起。
禹苘一身笔挺的警服常服，腰杆挺首，看不出半点受伤的痕迹，只有脸色比平时更白些。她手里还拿着个文件夹，看见陆沉对着保温桶发愣，也没说话，径首走到窗边拉开点窗帘，让阳光彻底洒进来。
“植物园那邪门玩意儿，”禹苘开口，声音没什么起伏，像在念报告，“技术科结论出来了。不是根没死透。”
陆沉放下勺子，看向她。
“是有人在我们查封后，重新潜入了冷库。”禹苘把文件夹丢在陆沉床上，“撒了特制的植物生长激活剂。那几株冒头的毒苗，根须里都检测出了高浓度的合成生长素和…某种未知的神经兴奋类物质残留。”
陈明刚把小满抱起来，闻言差点把娃摔了：“啥玩意儿？！神经…兴奋剂？给草打兴奋剂？！这他妈什么路数？！”
“催熟。”禹苘走到保温桶边，拿起陆沉放下的勺子，舀了个馄饨，自己吹了吹，很自然地递到陆沉嘴边，“周雅背后还有人。想要在短时间内，得到大量可提取毒素的成熟植株。”
陆沉看着嘴边那个圆润的馄饨，又看看禹苘平静无波的眼睛。他张开嘴，叼走馄饨。虾仁的鲜甜在嘴里爆开，混着面皮的麦香。这次盐正好。
“安保记录呢？”陆沉咽下馄饨，声音还有点哑。冷库查封，肯定有看守。
“查了。”禹苘又舀起一个，动作流畅，“监控拍到一只野猫撞开了通风管道的应急格栅。但技术科在格栅残留的毛发上，发现了微量的人类皮屑组织，还有…一点特殊的植物精油味。”她抬眼，看向陈明怀里正啃手指的小满，“跟你上次从副市长秘书车上蹭到的香水味，吻合度99%。”
“那骚包秘书？！”陈明眼珠子瞪圆了，“他不是副市长的人吗？副市长都泥菩萨过江了，他还蹦跶？”
“副市长是泥菩萨，”禹苘把勺子再次递到陆沉嘴边，眼神却冷得像冰，“他背后的人，可还没露面。周雅这条线，恐怕只是冰山一角。”她看着陆沉吃下馄饨，“秘书昨天下午，去了趟城南老农药厂旧址。”
“农药厂？”陆沉皱眉。那地方荒废十几年了。
“嗯，”禹苘放下勺子，拧开保温桶盖子，把茴香碎倒进汤里搅了搅，清汤瞬间染上翠色，香气也变了调，“老刘头查了，那厂子倒闭前，最后一批积压的原料里，就有几种合成植物生长素的前体化合物。量不小，当年备案是‘待销毁’。”
“销毁个屁！”陈明骂出声，“肯定是让那帮孙子弄走了！拿去喂毒草了！陆队，抄家伙！端了那破厂子！”
“不急。”禹苘把搅好的汤推回陆沉面前，“支队长派人布控了。那地方太大，贸然进去打草惊蛇。等他们取‘货’。”
陆沉看着眼前飘着翠色茴香的馄饨汤，没动勺子。周雅倒了，副市长快了，可毒根还在暗处疯长，甚至伸向了更危险的方向。神经兴奋剂掺进生长素…他们要催熟的，恐怕不只是毒草。
“调岗通知下来了。”陆沉忽然说，声音干涩，“后勤处。”
禹苘搅汤的动作停了一下，抬眼看他。阳光从她身后照过来，给她警服肩章镀了层金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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