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他是垃圾场里力气最大、也最沉默的工人。没人知道他的过去,也没人在乎。他只记得醒来后那锥心刺骨的头痛,以及喉咙里火烧火燎却发不出像样声音的绝望。他记得一些破碎的画面:冰冷的雨水、刺目的火光、剧烈的爆炸(其实是塌方巨响在他混乱记忆中的扭曲)、还有一个模糊的、在黑暗中向他伸出手的影子……那是谁?每次试图深想,剧烈的头痛就会像钢针一样刺穿他的太阳穴,迫使他停止。
他干最脏最累的活,换取微薄的收入和角落里一个勉强遮风挡雨的集装箱小屋。他沉默得像一块石头,眼神总是放空地看着远处污浊的海面或堆积如山的垃圾,仿佛在努力从那片虚无中打捞出一点关于自己的碎片。偶尔,当看到修理厂里火花西溅或者闻到浓烈的汽油味时,他的手指会无意识地抽动,仿佛身体还记得某些被大脑遗忘的技能,这让他困惑,也带来一丝莫名的烦躁。他下意识地排斥那些地方,仿佛那里藏着某种危险。
禹苘和老K的“生意”惹上了麻烦。他们帮一个本地小帮派改装了几辆用于走私的卡车引擎,性能提升显著,却也意外暴露了技术。一个更庞大、也更凶残的势力——“铁手”的外围爪牙盯上了他们。对方不满足于合作,想要“收编”,或者说,奴役。
“那帮杂碎在打听‘盲眼女技师’。”老K压低声音,在修理铺油腻的柜台后对禹苘说,眼神警惕地扫视着门外脏乱的街道,“领头的是个刀疤脸,叫‘疯狗’,手段很脏。他们想要我们的人,还有我们手里的‘活’。”他指的是他们那些不能见光的改装技术和特殊工具制作能力。
禹苘擦着扳手的手指停顿了一瞬,指节微微发白。她“看”向老K声音的方向,模糊的光影中,能感觉到他紧绷的轮廓。“躲不过?”她的声音依旧平稳,但冷意更甚。
“他们像鬣狗,闻着味了。这片区他们刚插旗,正需要立威。”老K啐了一口,“硬碰硬是找死。我们得走,暂时避避风头。”
禹苘沉默着。走?小满的治疗费不能断。他们藏身的这个角落虽然肮脏,却是她仅有的、能靠手艺换取妹妹活命钱的地方。离开意味着未知的风险和收入的断绝。
“往北走。”老K下了决心,“旧港区那边,‘铁手’的爪子还没完全伸过去,鱼龙混杂,更容易藏身。那边也有黑市零件,凭你的手艺,换个地方一样能接活。”
陆沉推着空车往回走,路过垃圾场边缘一个临时搭建的、灯光昏暗的露天赌摊。几个喝得醉醺醺的、手臂上纹着劣质骷髅头的小混混正围着另一个拾荒老人推搡叫骂,抢他刚捡到的半瓶廉价酒。
老人佝偻着身子,惊恐地护着怀里破旧的编织袋。一个小混混不耐烦地踹了他一脚,老人踉跄着摔倒,袋子里的空瓶罐滚了一地。
陆沉停下了脚步。空洞的眼神落在老人痛苦的脸上和那些散落的、老人赖以生存的瓶罐上。没有任何思考,一种源于身体深处、近乎本能的怒意瞬间冲垮了他惯常的麻木。那块被遗忘的、名为“保护”的碎片,似乎在不属于他的记忆深处灼烧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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