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后。城西,布满铁锈带的边缘。空气里永远弥漫着一种劣质机油、金属锈蚀和垃圾焚烧的混合气味。禹苘的“世界”,如今只剩下模糊的光影和浓烈的气味构成。那场废墟塌方不仅夺走了她大半的视力(只剩下微弱的光感和极近处模糊的轮廓),也彻底改变了她的生存轨迹。
她坐在一间昏暗、充斥着机油和汗味的小修理铺里,手指在一堆冰冷的金属零件中快速而精准地分拣、归类。她的动作流畅得惊人,完全不像一个几乎失明的人。触觉、嗅觉、听觉,以及五年残酷生存磨砺出的本能,替代了眼睛。
“老K,三号扳手,长柄的。”她的声音低沉平稳,带着一种被砂纸磨砺过的冷硬。脸上那道从眉骨斜划至颧骨的旧疤,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深刻,也掩盖了大部分可能流露的情绪。
“接着。”一个粗粝的声音响起,带着金属摩擦声的扳手被准确地塞进她手里。老K,当年那个在修车铺里救了他们命的糙汉子,如今成了她在这片混乱地带唯一的依靠和“眼睛”。他负责看,她负责做——修理一些见不得光的机械、改装车辆、甚至制作一些“特殊”的小工具。他们像两只在泥泞里刨食的老鼠,小心翼翼地活着。
禹苘摸索着扳手,指尖感受着熟悉的纹路和重量。她的心,早己被磨砺得像她手中的工具一样冷硬。妹妹小满,在老K拼死带出后,被秘密送往了国外接受长期治疗和庇护,远离这滩浑水。这是支撑她活下去的唯一微光。至于陆沉……那个在废墟暴雨中,用身体和声音替她挡下致命一击,最终消失在泥泞和血色里的身影,是她心底最深、最不敢触碰的伤疤。她不敢想,更不敢找。五年,杳无音讯,在那个地方,那种伤势……她强迫自己接受那个最坏的结果,将那个名字和回忆一同封死在记忆最黑暗的角落,只留下一个沉重的、名为“债”的枷锁。
城北,旧港区,老旧的垃圾处理厂的边缘。浓烈的腐臭、化学废料和金属粉尘的气味是这里的主旋律。陆沉推着一辆沉重的、堆满压扁易拉罐和塑料瓶的手推车,在坑洼泥泞的路上艰难前行。汗水混着污垢,从他线条硬朗却异常苍白的脸上淌下。
他的眼神,是空洞的。像蒙着一层洗不掉的灰翳。五年前在孤儿院废墟的雨夜,那块砸中他后脑的水泥块和贯穿肩颈的子弹,不仅摧毁了他的声带(他只能发出极其嘶哑、破碎的气音),也彻底抹去了他过往的一切。他是谁?从哪里来?为什么会受那么重的伤?一片空白。
一个拾荒的老人在港区臭水沟边发现了他,只剩一口气。老人叫他“阿沉”——因为发现他时,他手里死死攥着一个被泥水泡烂的、印着“沉”字的工作牌残片。名字成了他唯一的标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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