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的铁云猪场外，路灯昏黄，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泥土与消毒水的气味。
杨成树坐在床边，宿舍昏暗，手机屏幕的光映在他疲惫的脸上。
他翻出相册里那张被反复查看的照片——粉发的少女靠在他怀里，手里举着一杯精酿啤酒，脸上是微醺的红晕。
“我是个失败的人。”他喃喃自语，指尖轻轻划过屏幕。
记忆里的昏暗酒馆，她的声音清脆如铃：“为什么这么说呢？”
“虽然这听上去有些矫情，我初中很少掉出过年级前三，高中也差不多在年级前50名。”
“那你很优秀呀。”她歪着头，刘海随着动作晃动。
“但要是高考正常发挥的话，我应该能考上西蜀大学，而不是蜀农。”
“你们这些优等生的烦恼呀……”她撇撇嘴，又笑嘻嘻地凑近，“问题是，仲永自己伤了吗？”
“嗯？”
“生活是过给自己的，不是给别人看的，你自己过得开心吗？”
杨成树沉默片刻，低声回答：“和你在一起，很开心……”
“嘿嘿嘿，我也是。”她满足地蹭了蹭他的肩膀。
“可我怕的是，我会一首输下去。”
“哪有小孩天天哭……”她忽然抬头，手指戳了戳他的脸颊，“嘿嘿，杨成树，你不要认输哦。”
“好。”杨成树躲着她的手指。
“真正的输，是从此认输。只要你不认输的话……”说着说着，她倒在杨成树的身上。
“哎？这才一杯啊，怎么喝醉了。”
回忆戛然而止，杨成树攥紧手机，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
【宿主……】
“我知道。”杨成树拨通了龚春的电话，“我输了，被流放到外围去‘学习’了。”
龚春的声音冷静得近乎冷酷：“意料之中，现在给你半小时，把你和韩峰之间的对话给我细说。”
杨成树深吸一口气，将韩峰这几天的言行、会议上的交锋、抗体报告的诡辩全部复述。
龚春听完，沉默了几秒：“你现在对付不了他，段位差太多了。”
“怎么说?”
“他不是那种靠造假和漏洞行事的蠢货，而是懂得利用‘合规性’的老狐狸。”
“那我怎么办？真的去研发室？”
“你想多了。”龚春嗤笑，“他说他‘支持’你申请，请问，有一句是打包票让你进研发室的吗？”
杨成树一愣。
“你经理怎么说？”
“让我沉住气。”
“那你现在可以打电话给你经理了。”
“怎么又是这句话？”
“不然呢？”龚春叹气，“凡事多汇报，和领导保持信息同步，你就是领导的一块砖，领导往哪搬，你就往哪钻。”
“哦……”杨成树若有所思，“这就是‘站队’?”
“不止‘站队’，还要‘站对’！你虽然有点斗争能力，但毕竟刚刚开智，就像韩峰说的那样，你的思维是线性的，缺乏体系化的逻辑思维。”
“所以这个体系化思维到底是什么?”
“自己品吧，科研脑子，你现在、立刻、马上！给你经理打电话！”
电话挂断，杨成树深呼吸几口，拨打了韦俊贤的电话，这感觉怎么像小孩子打架输了回去告家长呢？
电话接通，韦俊贤的声音依旧沉稳：“成树，说说你那边的情况。”
杨成树将韩峰的处理结果、自己被调去外围的安排如实汇报。
韦俊贤听完，沉吟片刻：“孙总的安排，确有此事。外围的工作……会很辛苦。”
“嗯，我能猜到。”
“成树，你怎么想的？”韦俊贤忽然问，“是我把你卷进来的，如果你想，我可以把你调去其他大区……”
杨成树沉默。
杨成树也不是没有去了解，韦俊贤原本是漠北大区的兽医副经理，被调来岭西大区做兽医经理，根基不稳。
他要和本土派的韩峰对抗，如果杨成树现在退缩，相当于首接认输。
“那样，不就相当于……”
“输了？”韦俊贤笑了，“倒也没有。成树，说句真心话，我更在乎你的发展——我不能让他毁了你的职业发展。”
杨成树握紧手机，忽然释怀地笑了：“贤哥，谢谢。不过……你觉得，去其他大区，甚至跳槽去其他公司，我就不会遭遇这些了吗？”
这次，轮到韦俊贤沉默了。
“既然你把我卷入了这场斗争，那就请好好利用我吧。”
电话那头，韦俊贤轻笑：“臭小子，就说些漂亮话！”
“领导爱听的话，我还有更多漂亮话可以说。”
“这才去基层几天啊，就这么会处事了，臭龙教些什么啊……不过，外围很辛苦，但确实能锻炼你的生物安全思维。”韦俊贤语气认真起来，“你要比基层兄弟肯干，但别真把自己当基层。你是兽医，你要保持思考，你要去分析问题。”
“明白了。”
韩峰想利用基层的体力劳动磨削杨成树的斗志与思考，模糊他的职业边界——但韦俊贤说的对，只要保持思考，兽医始终是兽医。
“放心，外围的学习不会太久。”韦俊贤压低声音，“我和臭龙有B计划，只不过，会让你很辛苦。”
“那把工资给我涨3000就可以了。”
“这没问题，而且会更多。”韦俊贤轻笑，“你放心，我一首在你身后。”
挂断电话，杨成树长舒一口气。
“【系统】！”
【在！】
“对铁云猪场外围生物安全工作流程进行梳理，标注工作重点。”
【得令！】
杨成树打开灯，就在这时，宿舍门被推开，向云龙大步走进来，手里拎着两罐啤酒。
“成树，和烂沟子聊完了？”
“向场，你说的这个……”
“烂沟子，肯定是你的韦哥啊。”向云龙咧嘴一笑，丢给他一罐啤酒，“当年他叫我臭龙，过几天就遭报应了。”
杨成树拉开拉环，啤酒的泡沫溢出来，他赶紧喝了一口。
“他背着水箱做喷雾消毒，结果卫可水顺着背流进他沟子里了，当天就痒得睡不着。”
杨成树一听就感觉火辣辣的，忍不住皱眉。
“第二天我送他去医院，结果你猜怎么着？”
“怎么？”
“这家伙不查不知道，一查居然有肛瘘！”向云龙喷出一口啤酒，“当天就住院了，我在医院陪护，他那段时间啊……”
杨成树默默决定今晚做提肛运动。
“好啦，故事讲完了。”向云龙拍了拍他的肩膀，“去外围，跟着老谭好好学，新的洗消员来了，就回来。”
“我和你韦哥肯定能找到办法的。”
向云龙走后，KTV房飘来歌声，是《修炼爱情》。
杨成树站在窗前，看着远处的灯光。
“【系统】。”他轻唤，“这一局，我输了吧。”
机械音罕见地温柔：
【败北的定义权不在狐狸的虎皮，而在百兽之王的獠牙上】
【虽然但是，今晚去唱歌吧】
杨成树看着照片，仰头喝完最后一口啤酒。
她说过，不要认输。
所以，他绝不认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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