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点，早上的工作快要结束了。
李得助瘫坐在配种舍的地面上，手掌微微发抖，指节因长时间握持注射器而泛白。
80头母猪的前腔静脉采血，他己经独自完成了。
——速度快得惊人。
杨成树暗暗赞叹，毕竟他夜间采血可是用了2个小时。
他检查着每一支采血管，血液量精准到5毫升，最开始采集的血液己经析出了血清，澄澈微黄，并且溶血率极低。
这个李得助，技术果然厉害，如果他不是对手，愿意放下经验主义去跟上工业化猪场的建设，或许不至于被杨成树收拾到这个地步。
“谢谢李老师，真的是受教了。”
他合上样品自封袋，语气真诚。
仿佛刚才那场纠纷从未发生。
李得助只能盯着杨成树离去的背影，浑浊的眼珠里烧着不甘的怒火。
“你这个狗东西……给我等着……”
可惜，他叫嚣的狠话再毒，也掩盖不了一个事实——
在这次战斗中，他输了。
输得彻彻底底。
而胜利者杨成树，正拿着温热的血液样品，走在前往会议室的路上，和每个主动叫他“杨老师”的技术员们热情地打着招呼。
杨成树推开缓冲区的门，脱下胶鞋，走向会议室。
他本想去把冷藏柜里的血清样品取出来，但看见站在传递窗前的女技术员，他脚步一顿。
麻烦，怎么有人在。
好巧不巧，杨成树的左肩撞在会议室的门框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而自己原本就受伤的左肩又遭受的冲击。
杨成树顾不得喊疼，女技术员己经转身看了过来。
女技术员看到杨成树右手按着左肩，她快步走了过来，关切地问道：“兽医！你怎么了？”
——“兽医！”
这个称呼像一根细针，轻轻刺进杨成树的记忆，他因此一怔。
曾经有个女孩，也这样喊他。
虽然是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称呼，但是生活中只有她会这样喊。
带着撒娇的、亲昵的、独一无二的语调。
把爱融入每一声“兽医”中，宣誓着对杨成树的所有权。
杨成树抬头看了看女技术员。
黑色头发，不对，“她”是粉色头发。
冷静一点，“她”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她”不是她。
“你……你是？”杨成树问道。
“哦，抱歉啊兽医，你还不认识我吧？”女技术员眨了眨眼，她摘下口罩，笑容明媚，“我叫沙悦萌。”
沙悦萌，看见她的长相，杨成树有了印象，是不是昨天在产房突然叫白大姐过去接生的那个女技术员？
“你是白大姐的学生？”杨成树不太确定。
“是啊是啊，兽医你居然记得我！”沙悦萌的大眼睛里流转着光，“目前白老师教我接产！我六月初毕业就来铁云工作啦！”
“那比我入职早。”杨成树搬了根凳子坐下，右手揉着左肩，“小沙是吧，你在这里做什么？”
沙悦萌皱了皱鼻子，显然对“小沙”这个称呼不太满意。
如果可以，她更希望杨成树叫她“悦萌”，而不是带着疏离感的“小沙”。
沙悦萌乖乖回答：“我来送每日检测的样品呀！”
猪场会对正常猪只进行抽样，也会对异常猪只进行采样，然后把口鼻拭子和粪便拭子送实验室去检测抗原。
而负责送样品的工作，和值日一样是轮转的。
“小沙，送样品的流程是什么？”杨成树并不清楚，他问道。
但这种疑问，在沙悦萌看来就是“提问”了，她神经紧绷，一字一句地说：“我们，我们车间里面的工作人员，把……把样品放传递窗，然后内勤——就就就是迎秋姐……”
“你没必要那么紧张，我是随口问问。”杨成树笑了笑，“我不是上课提问的老师。”
“但是，但是兽医你的学历，确实可以做我大专的老师了……”沙悦萌脸有点红，她马上回到正题，“迎秋姐会送往外围，然后外围……外围，外围的情况我就不清楚了。”
“没事，毕竟你只负责车间里面。”杨成树扫了一眼冷藏柜，然后对沙悦萌点点头，“我马上出车间了，所以我顺路送到外围吧，不麻烦小夏了。”
实际上，他心里盘算——
不能让负责制作样品检测目录的夏迎秋看见有两份血清样品！
“啊，兽医，你……你下午不来分娩舍指导工作了吗？”沙悦萌有点失落。
“过两天再来。”杨成树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你现在该回去工作了。”
“好，我现在回去！”沙悦萌再次紧张，转身就走。
“额，小沙……我有个问题。”杨成树实在是忍不住了，“你为什么要叫我……兽医？”
这个问题，他问出来后就感觉奇怪了，他的职位，确实是兽医啊……
“因为他们都叫你杨老师。”沙悦萌转过身，声音突然小了点，“我……我想特殊一点。”
“什么？”杨成树的耳朵刚刚经历了母猪嚎叫的摧残，现在是有点耳背。
“没什么！兽医，你来分娩舍的话，我第一个欢迎你！”
说完，她就跑出了会议室。
杨成树把冷藏柜里的样品和手里的样品都放入了传递窗。
【系统】幽幽道：
【这小妮子，来者不善啊……】
“我才是来者。”杨成树冷笑，“听你的意思，她对我这么热情，是韩峰的细作？”
【不是，但她盯上你了。】
“见招拆招就行。”
【……你个傻子。】
杨成树皱眉，这【系统】怎么怪怪的？
【没事，当我没说。】
杨成树洗完澡，换回黑色的短袖，绕到车间外的传递窗。
窗格一开，冷气混着消毒水味扑面而来。
他迅速将昨晚的血清样本装入样品自封袋，并放入有冰袋的保温箱，往外围的方向走去。
——瞒天过海，完成。
他不忘给夏迎秋打电话。
夏迎秋的声音透着疲惫：“杨老师？样品？啊……太感谢了！审计表格快把我逼疯了……”
杨成树勾了勾嘴角：“不客气，顺手的事。”
下一通电话打给韦俊贤，录音键无声按下。
“贤哥，搞定，怎么送？”
“送到外围，有兄弟等着。”
简短，利落，心照不宣。
杨成树拎着保温箱走向外围区，阳光刺眼，风里带着猪场特有的腥味。
他放入传递窗，打电话给谭志强：“谭组，可以去取样品了。”
谭志强在电话那头说：“领导，外面好像来了其他领导，是你们兽医部门的同事哇？他开了一辆丰田哦……”
“嗯，把样品交给他就可以了，他会送到实验室。”杨成树回应。
看样子，韦俊贤早就把兄弟安排在铁云猪场附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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