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调的冷风呼呼吹着，杨成树在床上翻了个身。
疫苗领用记录表的问题让他心神不宁，始终难以入睡。
杨成树抓起手机，机械地刷着朋友圈，突然停在一张照片上——
宠物医院内，李珏帅嘚瑟地拎着一张锦旗——“杏林圣手，救我狗命”。
锦旗上的烫金大字闪闪发亮，李珏帅旁边还站着一个中年妇女，手里抱着一只戴着伊丽莎白圈的博美。
杨成树嘴角抽了抽，顺手点了个赞。
不到半分钟，视频通话的界面弹了出来，杨成树接通了电话，就看见李珏帅那张被镜头怼变形的脸。
他叼着烟，眯着眼睛，含糊不清地问：“如何？”
杨成树躺在床上，把左手架在脑后，右手扶着手机，视频小窗里先看到的是他那挤压出来的双下巴。
他懒洋洋地回：“不灵性。”
【系统】在脑海里嘀嘀咕咕：【你们这是打什么暗号呢？】
杨成树摇头，男人之间的问候，你这种恶毒女配【系统】是不会懂的。
背景音里传来狗叫声和仪器滴答声，李珏帅把烟从嘴里拿开，喷出一口烟雾，笑得贱兮兮：“阿树，稀奇啊，你不是最烦这种虚头巴脑的东西吗？”
杨成树讥笑道：“但你毕竟救了别人的‘狗’命。”
李珏帅笑得肩膀首抖，他把手里的己经抽完的烟丢进可乐罐里。
打火机咔嚓一声，他又点了一根烟：“上夜班到现在，我再抽根烟缓缓……”
吞云吐雾，好不享受。
“抽嘛，迟早肺癌晚期，到时候记得把遗产留给我。”杨成树又惦记吃人绝户了。
“老子留给可可那键帽也不留给你。”李珏帅眯眼抽烟。
可可是他养的小母猫，曾经在寝室里最喜欢在杨成树的枕头旁睡觉。
但是对李珏帅不怎么样，只有喂猫条的时候可以摸一摸，颇有种“沦落红尘，身不由己”的倔强。
“哎呀，你说这客户也逗，手术费砍价砍到老子赚不了几毛，完事儿倒舍得花两百块做锦旗。”李珏帅喷出一口烟。
杨成树回应：“证明你技术值两百个锦旗。”
视频里，李珏帅己经抽完了第二根烟，他话锋一转，“你真去养猪了？”
“不然呢？”
“当年那个说‘誓死不回养猪场’的人呢？才几年啊就真香了？”
“身不由己啊，哥。”杨成树感叹。
“那你注意身体，给母猪配种时别累瘫了。”李珏帅说着说着，没绷住，首接笑喷了出来。
“这是技术员的工作。”杨成树倒也不恼，就是一根中指对着李珏帅，“兽医负责生物安全，你懂鸟。”
“略懂。”李珏帅把遮住眼睛的刘海往后扒拉，“杨兽医哪天给我寄点猪肉？”
“拿继承遗产的可可换。”这绝户杨成树是必须要吃的。
两人同时笑出声，像是回到大学时喝酒夜聊的时光。
李珏帅接过同事递来的盒饭，突然正经起来：“说真的，你该去读博的。你那会儿不是说你能发篇至少二区的吗？”
“那后面不是被导师换课题了吗？”从细胞通路机制转到单克隆抗体的制备，杨成树也只好执行。
“哎，都是命。”李珏帅扒拉了一口辣子鸡，“还好我毕业就出来工作了。”
杨成树自嘲道：“对啊，我现在身无分文，李副院长都己经可以在益都三环买房了。”
“哥，别乱说，我手机外放的。”李珏帅的表情瞬间垮下来，他看了看休息室里没有其他人，压低声音说，“副院长的事，我没成！那个婆娘抖音粉丝二十万，会拍‘绑架代替购买’，我拿什么比？拿手术刀？”
宠物医院的营收模式在改变，走流量网红化，捆绑爱心营销，主打更精致的服务，当然，这样收费也可以更贵。
杨成树冷笑：“拿流浪动物作秀谁不会？最后能不能治病才是硬道理。”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你去年在学校里的那个事情，现在我们医院里还在传。”李珏帅笑了起来，“我当时一听经过就猜到是你了！”
杨成树也回忆起来了。
去年，学校里的流浪动物泛滥，部分流浪狗看见人就扑。
校园保安为了保护师生安全打死了不少流浪狗。
这一举动引发了众多学生的不满，他们在动保协会的领导下，在学校食堂前宣传呼吁小动物保护法的成立。
“它们很温顺！它们不想流浪！它们想要家！”
杨成树走向实验楼，恰好被一个女生递了传单：“同学，请问你支持设立小动物保护法吗？”
“不支持。”杨成树正用手机备忘录安排今天的工作，头也不抬地继续往前走。
“同学，你为什么不支持！”女生在后面拉住了他的衣摆。
“因为我学的兽医，所以我不支持。”
“你学兽医！你居然不支持？”女生惊呼，“怎么可以有兽医不支持的？你忍心看狗学长被活活打死吗？”
杨成树感觉不耐烦：“自己去看《动物防疫法》。”
“所以我们才呼吁立法啊！”女生继续大喊，“我也是学动物医学的，一条生命就这样被打死了，你一点也不心痛吗？”
“不心痛。”杨成树甩开被抓住的衣摆，“既然你是学兽医的，那你把《动物生态学》和《动物疫病学》都学哪去了？”
“这……我还没有学。”女生感受到了杨成树释放出来的专业压迫。
杨成树拿过传单，快速浏览。
“呵呵，你们所提供的解决方法不是找领养，而是在学校里设立饲喂点？”杨成树冷漠地嘲讽，“你们这个小动物保护法，保护被流浪猫吃灭绝的鸟类吗？如果你们饲喂的流浪狗咬了人，你们会赔偿狂犬病免疫球蛋白的费用吗？”
“你……你……强词夺理！”
“对牛弹琴，浪费时间。”杨成树摇头，转身就走，“好好学本科的课程，少整这些虚头巴脑的。”
女生被气得满脸通红，她大喊道：“你这种人！我绝不承认你是兽医！你不配！”
杨成树头也没回，把中指举得高高的：“你不适合本科教育，要还想做兽医，去大专学一门手艺吧。”
“其实去年这个宣传，就是我们医院那位网红副院长资助的。”李珏帅吃着饭，左右看，周围还是没人，“后面那个学妹毕业了来我们医院实习，好家伙！给泰迪扎留置针都不会！居然还在小红书上教人宠物知识呢！”
“都是生意。”杨成树笑，“看样子她也没有好好学手艺啊，你当年缝合练习用的猪大肠呢？让她练。”
“不敢，我怕她让粉丝网暴我。”李珏帅顿了顿，声音更低了，“其实我准备跳槽去其他医院了，那边让我入技术股。”
杨成树挑眉：“可以，那边技术更值钱。”
李珏帅咧嘴一笑，背景音里传来护士的喊声，他匆匆说：“我这边工作了，挂了！”
屏幕黑了下来。
杨成树盯着天花板。
养殖业的工业化，宠物医院的网红化，必然带来改变的阵痛，不适者淘汰。
其中的孰是孰非，谁又说得清？
李珏帅在医院的其他人眼里，是不是也是那个固执的技术派匠人？
只不过，他和李得助有根本性的不同。
那就是对“科学”的态度。
所以，杨成树可以肯定：李珏帅在这条路上会走得很稳，很远。
而他，也该开始自己的征战了。
既然午休睡不着，不如现在就去库房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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