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玉人闭月

晨雾尚未散尽，曹铄的玄甲战靴刚踏上虎贲中郎将府邸的青石阶，檐角铜铃便无风自响。貂蝉的素履踩过门槛时，惊起檐下一对白颈画眉，扑棱棱的翅影掠过她窈窕身姿——腰若春柳扶风，臀如塞北沙丘，腰臀比在素纱襌衣下若隐若现。她抬手轻拢鬓边碎发，皓腕上的银铃叮咚作响，惊得东厢房梳妆的甘梅手一抖，半截螺子黛"咔"地断在鎏金铜镜前。

"哪来的狐媚子！"甘梅提着石榴红裙裾冲至回廊，耳后守宫砂在晨光中殷红欲滴。她忽地瞥见貂蝉锁骨处若隐若现的朱砂小痣，听说那是当年司徒王允用西域胭脂点的"闭月痕"，顿时酸溜溜扯住曹铄袖口："公子倒会挑人，这雪肤玉骨的，怕不是把月宫嫦娥偷来了？"

貂蝉的鲛绡披帛扫过满地碎玉，俯身拾起断黛轻笑："妹妹这青雀头黛可是徐州贡品？妾身在郿坞时，董夫人拿它画眉都要掺三成珍珠粉。"她指尖忽地沾上甘梅耳后胭脂，"不像这'醉红妆'，涂厚了倒像西市胡姬卖的葡萄酒渣。"

"姐姐好毒的眼！"糜贞的鎏金步摇刺破晨雾，十二颗东珠在貂蝉的银步摇上撞出细碎清响。她提着湘妃竹食盒转进中庭，新制的茉莉香片混着酥皮茯苓饼的甜香首往人鼻尖钻："上月波斯商人说处子的守宫砂能验毒，我还不信..."她突然捏住曹铄耳垂，"公子这耳洞，莫不是留着穿西域情蛊的？"

"糜姑娘慎言！"丁夫人安排的老妇人杵着桃木杖跨过门槛，杖头香囊正撞上貂蝉的银步摇。她腰间《礼记 》哗啦作响："公子未及冠，夫人要求每日卯时该在辟雍学礼..."话音未落，曹铄袖中突然滑出半卷《女诫 》，书页间赫然夹着甄宓上月寄来的并蒂莲簪。

茶室内水汽氤氲，貂蝉的素手掠过青瓷盏，腕间银铃压住沸水的轻响："这石花需用竹露煎三沸，糜妹妹偏要兑羊乳..."她忽将茶筅往曹铄唇边一递，"公子尝尝，是妾身的茶苦，还是老夫人的规矩苦？"

甘梅趁机将茯苓饼塞进曹铄口中："昨儿西市胡商说童子身最宜进补..."她指尖沾着玫瑰卤，在曹铄唇边勾出胭脂印："公子这般相貌，倒比妾身更像'玉美人'。"

"姐姐错了。"糜贞的珍珠粉簌簌落在几案上。她忽地抽出曹铄怀中的信笺："甄妹妹上月写'池边双鲤应念我'，公子回信竟画了只呆头鹅...突然挑开曹铄衣襟，"这心口纹的莫不是中山无极的地形图？"

铜铃骤响，老妇人捧着《礼记》转进茶室。貂蝉的银簪突然挑开书页："嬷嬷可识得这'翩若惊鸿'西字？"沉水香在错金博山炉中爆出灯花，映得老夫人额角青筋突突首跳。

后园新移的洛阳牡丹蔫了半边，甘梅提着银壶偷浇蔷薇露："定是糜妹妹昨夜折了插瓶..."话音未落，花泥里突然露出半截羊皮卷，墨迹被水渍晕成"思君如满月"五字。

貂蝉的绣鞋尖挑起信笺："甄妹妹这笔簪花小楷，倒是缠绵。"她将信纸覆在曹铄面上，"公子闻闻，可是邺城漳水边的醋味？"

"姐姐们莫笑。"曹铄摸出袖中玉带钩，"宓儿说要在无极建商路，这'海东'二字..."糜贞突然夺过玉带钩："上月我兄长的商队在东海遇险，公子倒有闲心画什么并蒂莲！"

老妇人杵杖声由远及近，甘梅慌忙将信笺塞进牡丹花苞。貂蝉的银步摇扫过花枝，惊起两只交颈的翡翠鸟："嬷嬷可知？并蒂莲需处子血浇灌，妾身正愁寻不着..."

书房内烛影摇曳，甘梅捧着错金博山炉溜进门时，正撞见貂蝉执狼毫在曹铄掌心画符："这是南蛮巫女教的相思咒..."炉内龙涎香突然炸开，映得《女诫》书页上的"妇容"二字忽明忽暗。

"好个貂蝉姐姐！"糜贞倚着门框剥松子，果壳簌簌落在地下。貂蝉的鲛绡披帛突然缠住曹铄手腕："公子及冠那日，妾身定要..."老妇人提着羊角灯撞破这幕，甘梅的绣鞋碾过满地松子壳，魏紫花瓣碎成点点胭脂泪。

西厢房烛火昏黄，曹铄独坐案前着甄宓新寄的薛涛笺。信纸浸着木兰香，字迹比往日潦草三分："...闻君得闭月，妾在无极培新荷。来日泛舟东海，当以莲房贮酒..."窗外忽飘来貂蝉的银铃声："公子可需红袖添香？"

甘梅提着羊羹转进月洞门，漆盒上赫然印着胭脂指痕："甄妹妹这薛涛笺，用的是妾身去年采的桃花汁..."她突然掀开曹铄衣襟，"心口这'宓'字纹得歪了，妾身帮公子改改？"

糜贞的鎏金步摇刺破窗纸："上月我兄长从西域带回的守宫砂，正缺个试药人..."老妇人杵杖声惊飞檐下宿鸟，貂蝉突然将曹铄推入暗格。沉香屑簌簌落在《礼记》上，书页间夹着的并蒂莲簪突然断成两截。

更漏声碎，曹铄独坐庭院石凳。貂蝉的素履踏碎满地月光，素纱襌衣下隐约可见塞北风沙磨出的旧伤："公子可知？妾身这闭月痕非为美..."

甘梅提着灯笼转出回廊："妾身这白玉般的身..."她忽地哽咽，想起自己等了曹烁西年了。

糜贞抱来西域葡萄酒："甄妹妹的信，公子打算藏在心口多久？"她忽然将酒液泼向夜空，"这乱世女子，哪个不是盛着血泪的玉壶？"

三更梆响，老妇人杵杖声渐近。貂蝉突然将曹铄推向月门："公子速去！"月门外，曹烁无奈着看着老妇人："嬷嬷，我娘让你照顾我起居，有些事是不是可以..."老妇人杵杖道："夫人定下的规矩不可破。"曹烁无奈的一步三回头看着貂蝉的闺房，感叹自己两世为人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