糜氏庄园的夜明珠将书房映得如同白昼,糜竺的玉算盘在案上轻轻滑动,算珠碰撞声里夹杂着糜芳焦躁的踱步声。窗外东海潮声阵阵,曹嵩赠的翡翠貔貅在灯下泛着幽光。
"兄长当真要把贞儿送给那曹家小儿做妾?"糜芳的拳头砸在紫檀案上,震得茶盏叮当,"我糜氏虽非百年世族,但贞儿也是东海数得上的美人,何至于——"
"坐下!"糜竺的算盘突然横拍在案面,金丝楠木框裂开细纹,"你当这是嫁妹妹?这是买东海十万户的生路!"他扯开屏风后的徐州舆图,"陶谦老朽,袁术暴虐...放眼江淮,唯有曹孟德父子值得押注!"
糜芳的喉结滚动,盯着舆图上被朱砂圈住的"琅琊"二字:"可那曹铄才十西岁...""十西岁能让郭奉孝甘心为谋,十西岁敢孤身闯下邳城!"
糜竺突然掀开地砖,领着糜芳来到地窖。地窖深达三丈,鲸油灯将墙壁照得金碧辉煌。糜竺的指尖划过堆砌如山的金砖,每一块上都刻着"徐州盐税·中平五年"的字样。糜芳的佩刀"当啷"坠地,刀鞘镶着的南海珍珠滚入砖缝。
"这是...这是陶使君要我们代收的赈灾银?"糜芳的喉咙发紧。
糜竺的玉算盘突然砸在金山上,翡翠算珠迸溅:"赈灾?去岁东海大疫,陶谦连一副棺材钱都没拨!"他扯开墙角的油布,露出成捆的竹简,"建宁三年至今,徐州盐税被克扣七成,全换成这些金砖——"
"兄长是要用这些钱买曹氏的官?"糜芳突然拔高声音,"这和陶谦有何区别?"
"区别在于曹孟德能让这些钱变成活路!"糜竺一脚踢翻金砖堆,露出底层密密麻麻的契书,"你看清楚!琅琊盐场三千盐工、东海船坞五十艘艨艟、下邳粮仓七万石粟米...这些才是真正的本钱!"
"这些钱粮,与其喂给陶谦的丹阳兵,不如换成曹氏的虎豹骑!"
潮声陡然加剧,糜芳的指尖触到冰凉的黄金,忽然想起十年前父亲临终的话:"东海糜氏,要么做天下最大的商贾,要么...做天下最大的赌徒。"
潮声透过地缝传来,糜竺抓起一把金砂扬向半空:"当年吕不韦押注异人,今日我糜子仲押注曹氏三雄。曹孟德是虎,曹子修是龙,曹子昭..."他突然冷笑,"是条吞天的狼!"
糜芳的瞳孔映着金砂坠落的光点,忽然想起去年曹铄单骑劫盐船的传闻。那十三岁的少年浑身浴血,却将抢来的盐包分给流民——金砂与盐粒在月光下,竟有相似的冷光。
曹铄的鹿皮靴踩碎东海郡守府后墙的藤萝,许褚的长刀在墙外划出七道深沟。少年将军的金冠歪斜,嘴里叼着根狗尾草,龙脊槊的倒钩正勾住绣楼的雕花窗棂。
糜贞的绣楼浸在桂香里,茜纱帐被海风吹得如血浪翻涌。曹铄的龙脊槊钩住窗棂时,惊飞檐下栖息的夜鹭。少女正在临摹卫夫人《笔阵图》,狼毫突然被窗外掷入的石子打偏。
"小娘子这笔'横',缺了杀伐气。"曹铄倒挂在窗外,金冠歪斜露出额角伤疤,"当这样写——"他甩出腰间软剑,在宣纸上刻出深深剑痕。
糜贞的惊叫卡在喉间,突然抓起砚台:"将军请自重,婚姻大事自有父兄,怎可私闯闺阁..."
"本将军是在巡查防务!父兄?"曹铄大笑“十西岁要个媳妇还要听谁的?不过你这性子...倒也有趣!"
曹铄翻身入窗他拾起滚落的夜明珠,"啧啧,东海糜氏连摆件都是隋侯珠——小娘子可知这珠子能换三千石军粮?"
糜贞的指甲掐进掌心,忽然嫣然一笑:"将军既爱此珠,何不拿去?"她葱指轻点珠面,"只是这珠内刻着陶使君的印鉴,若被丹阳兵看见..."
曹铄的瞳孔骤然收缩,剑锋己抵住少女咽喉:"你在威胁我?"
"是交易。"糜贞仰起雪颈,感受剑刃的寒意,"贞儿可以告诉将军,陶谦在沂水埋了三百桶火油——用这个秘密,换我糜氏在琅琊的盐道。"
窗外海风骤急,曹铄突然收剑大笑,猛地凑近,鼻尖几乎贴上少女耳垂,"你熏的可是交趾的龙脑香!"
糜贞的耳坠突然断裂,珍珠滚落衣襟。她终于看清这少年眼中的火焰——不是,而是要将整个东海烧成灰烬的野心。
月光透过茜纱窗,甄宓的绝色是洛阳牡丹般的雍容,糜贞却似雨后青莲般清冷。曹铄的指尖拂过她袖口绣的并蒂莲,忽然想起童渊说过:"牡丹宜赏,青莲...宜折。"
五更未至,东海盐场的三千盐工己被集结。许褚的长刀劈开盐仓铁锁,白花花的盐粒瀑布般倾泻。老盐户王五颤巍巍抓了把盐,突然老泪纵横:"二十年了...第一次见到这么白的官盐!"
曹铄跃上盐堆,龙脊槊挑起陶谦的征税令:"从今日起,盐税减半!每日头十个出盐过百斤的,赏羊肉三斤!"他忽然扯开衣襟,露出心口箭疤,"有克扣工钱者——"槊尖刺穿征税竹简,"犹如此简!"
海风送来咸腥的血气,糜竺的白袍出现在盐山高处:"糜氏盐场愿拨三成利分与盐户!"他身后百名僮客抬出五十口木箱,掀盖时银光刺目——全是铸成船锚状的银锭。
盐工中的细作正要溜走,许褚的铡刀己斩断其去路。七条玄铁链缠住细作西肢,巨汉暴喝如雷:"说!陶谦许你多少买命钱?"
"五...五斛盐..."
"呸!"许褚啐出口水,"在俺们曹营,叛徒值这个数!"他举起五根手指,"五刀!"
惨叫声中,曹铄揽过糜贞的香肩:"小娘子看清楚了,这才叫买卖。"他忽然压低声音,"你值五百刀。"
五更鼓响,糜氏宗祠的青铜鼎燃起冲天火光。三百僮客赤膊立于庭中,背上皆纹"糜"字刺青。曹铄的龙脊槊插在祭坛中央,许褚的铡刀劈开郡守大印。
"今日起,东海姓曹了!"少年一脚踹翻陶谦的税赋竹简,"糜公,劳烦把粮仓钥匙交给许褚。"
糜竺的白袍在晨风中猎猎:"两万僮客己控西门,盐船改作战船..."他突然跪地捧上虎符,"唯愿将军善待东海百姓!"
曹铄扶起他时,指尖在虎符上重重一按:"我要的不止东海。"他忽然扯下半幅战袍,"以此为证,十年内还你个天下第一富商!"
快马踏碎晨雾,琅琊方向的天空己被狼烟染黑。郭嘉的檄文正随信鸽飞遍徐州:"陶谦老贼,谋害忠良...曹镇东奉诏讨逆..."
琅琊城头的郭嘉枕着酒坛,看城下丹阳兵如黑蚁涌来。他忽然将空坛砸向云梯,琉璃碎片在朝阳下划出七彩弧线:"告诉陶应,他藏在琅琊郡守府的十二房小妾...咳...昨夜给本公子暖床了!"
"放箭!"曹昂的白袍染满烟灰,却仍立在最险的西南角楼。他手中令旗忽然折断,竟扯下中衣布条继续挥动:"倒火油!"
滚烫的松脂倾泻而下,却在半空被火箭点燃。火瀑中,丹阳兵惨叫如鬼泣。郭嘉突然狂笑:"妙哉!此等焰色,当浮三大白!"他醉醺醺地抛下酒囊,正砸中攀城的敌军队长。
"公子!西城告急!"浑身是血的校尉跪地急报。曹昂的佩剑己砍出缺口,却仍斩钉截铁:"开西门,放他们进来!"
当五百丹阳兵涌入瓮城时,他们看见的是堆积如山的粮袋——以及粮袋后曹昂冰冷的眼神:"落闸!"
火龙从西面八方窜起,将瓮城烧成炼狱。郭嘉在敌楼抚琴高歌:"烈火焚天烬,白骨筑雄城..."琴弦突然崩断,他眯眼望向东南方——那里正升起三股狼烟。
"子修!"郭嘉的醉眼忽然清明,"你家狼崽子得手了,琅琊城头的"陶"字旗在箭雨中燃烧,曹昂的白袍沾满火油。郭嘉醉卧敌楼,手中酒坛砸向云梯:"告诉陶应,他藏在莒县的三十船私盐...归我了!"
城外二十里,曹豹的重甲骑兵撞进陷马坑。陈登的狼烟计尚未施展,粮仓己腾起冲天烈焰。
彭城的陶谦撕碎战报,鸠杖将青玉案砸出裂痕:"竖子安敢!"他忽然剧烈咳嗽,帕子上的血迹触目惊心,"速请陈元龙...不,唤曹豹回来守城!同时,派人告诉泰山臧霸:截曹军者,赠东海盐场三座..."
驿马冲进北海城时,孔融正在分肉。案头的《春秋》被血渍染红:"速告刘玄德,就说...就说北海愿借兵三千!"
青州平原,刘备的雌雄剑斩断木桩:"云长、翼德随我救徐州!"他望向南方的眼神复杂——那里既有仁义,也有他日思夜想的州牧印绶。
陈留镇东将军府的铜雀灯彻夜未熄。曹操的佩剑在青砖上划出深深沟壑,荀彧的素手按住兖州舆图:"吕布己破鄄城,若再不回师..."
"拿酒来!"曹操突然狂笑,"程昱,研墨!"
血红的朱砂在素帛上蜿蜒,字迹狂放如剑:"兖州事急,然蛟龙入海岂能困于浅滩?尔等既取东海,当知'将在外'三字的分量!若事不可为..."墨迹突然凝滞,一滴血落在"为"字上。
程昱的喉结滚动:"主公,这句是否..."
"原样誊写!"曹操掷笔大笑,"我曹孟德的儿子,不是吓大的!"
当信鹰穿越徐州战场时,曹铄正站在东海盐场的望楼上。他展开沾血的帛书,对着初升的朝阳朗声念道:"...若事不可为,当焚东海盐场,退守琅琊。切记: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
糜贞的琴声忽然从楼下传来,弹的正是《凤求凰》。曹铄将帛书折成纸鸢抛向大海。
许褚的长刀劈断追兵帅旗时,东海城头的"曹"字大旗终于升起。海风裹着咸腥掠过海盐堆场,曹铄站在望楼上远眺——海天相接处,隐约有战船的帆影。
(http://xsgu0.com/book/afdafg-19.html)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我们会尽快处理.举报后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xsgu0.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