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凝魂录・江畔棋局

我凝魂附着在码头的青铜镇水兽上，看晨雾中的京城码头渐渐热闹起来。少年一袭月白锦袍立在船头，发冠上的碎玉坠随着江风轻晃，倒与他此刻忽明忽暗的心思相似。远处传来马蹄声，赵王世子皇甫瑜策马而来，玄色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腰间螭纹玉佩撞出清越声响，惊飞了岸边觅食的白鹭。

少年望着世子下马的身影，眼底闪过一丝审视。我知道他终于琢磨透了皇帝的心思，唇角不自觉抿成一条首线。当他目光扫过世子温润的面容、从容的举止，心底的算盘便噼里啪啦响了起来。"长得倒是周正。" 他的心声混着江潮传入我耳中，"脾气温和又开朗，若真能包容颦儿的小性子......" 话未想完，他猛地摇了摇头，发冠上的碎玉撞出脆响，仿佛要把这些念头都甩出去。

我看着他的目光渐渐锐利，开始在心底细细盘算。从家世渊源到个人品行，世子确实挑不出错处：吏部尚书之子，炎阳长公主所出，皇家亲信；十七岁便取得贡士功名，尚无通房妾室，年龄与黛玉也般配。少年的手指无意识着腰间的 "护妹" 玉佩，那是用我留下的碎玉改制而成，此刻被攥得微微发烫。"不行！" 他突然在心底咬牙，"想过我这关，哪有这么容易！"

船缓缓离岸，江水拍打着船舷。少年倚在船栏上，看似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折扇，实则在暗中观察世子的一举一动。当世子接过船家递来的茶水，他突然开口："听说世子饱读诗书，可知道这江南的碧螺春该用多少度的水冲泡？" 世子一愣，随即笑道："听闻以七十度水温为宜，方能保留茶叶的清韵。" 少年挑眉，眼中闪过一丝兴味："好学问，那不知世子可识得这茶汤中的三种香料？"

接下来的三日，船上俨然成了考场。从经史子集到市井俗务，从男女礼仪到饮食烹饪，少年变着法子刁难。有时故意在饭菜里添上双倍的辣，看世子被辣得面色发红却仍保持风度；有时拿出西域进贡的珍奇物件，考校他的见识；甚至半夜突发奇想，让世子即兴赋诗。而皇甫瑜始终不恼不怒，温言软语应对，偶尔还能巧妙反问，倒让少年也生出几分刮目相看之意。

我凝魂于船帆之上，看着这场你来我往的较量，心中暗自叹息。少年不知，三年前玉欣园的那场偶遇，早己改变了许多。那时他远在西北征战，却不知世子早己被黛玉的惊鸿一瞥勾去了魂魄。当看到那个瘦弱的少女在账房内条理清晰地查账，严谨聪慧的模样更是让皇甫瑜难以忘怀。派人查清黛玉身份后，世子便深知，想要走近这个姑娘，面前的少年才是最大的关卡。

夜色渐深，船在江面上缓缓前行。我看着少年站在船头，望着天上的明月出神。他的影子被月光拉得很长，与世子屋内透出的灯光交织在一起。"这小子......" 他突然轻笑出声，"倒是有些意思。" 语气中带着几分认可，又有几分不甘。而船舱内，皇甫瑜正对着一盏孤灯，反复研读少年给出的治水方案，烛火映照着他认真的侧脸，偶尔抬头望向船头方向，目光中满是坚定。

江风卷起少年的衣角，也卷起了这场姻缘棋局的序幕。我悬魂于天地之间，看着这两个年轻人在命运的棋盘上落子，不知这场始于皇帝指意、源于世子钟情、经于少年考验的故事，最终会走向何方。但我知道，无论如何，我的少年郎定会拼尽全力，为他的妹妹守住一片清明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