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凝魂附着在舱内鎏金兽首烛台上,蜡泪凝结成蜿蜒的纹路,如同一道道未干涸的伤疤。少年整个人慵懒地陷在酸枝木太师椅里,锦靴随意地搭在案几边缘,镶着东珠的靴尖随着晃动轻轻敲击着《江南水利图》的卷轴。他歪戴着镶玉发冠,几缕墨发垂落在眉眼间,半阖着的桃花眼蒙着一层似醉非醉的雾气,手中鎏金酒壶倾斜,琥珀色的酒液在壶口晃荡,却始终未落一滴。谁能将眼前这副浪荡模样,与西北战场上那个横刀立马、杀得蛮夷丢盔弃甲的少年将军联系在一起?
棉帘被掀开时,带进一股潮湿的江风,烛火猛地摇曳了一下。赵王世子身着玄色箭袖,蟒纹暗绣在衣料间若隐若现,乌木簪绾着的发辫随着步伐轻晃,举手投足间皆是皇家贵胄的气度。他望着瘫在椅中的少年,眸光微微一滞 —— 少年的月白锦袍皱得不成样子,活像被揉成团的宣纸,发冠歪斜得几乎要坠下,露出光洁的额头,这般随意散漫,倒真像个没骨头的软体动物。
“陛下让你来干啥的?” 少年拖长的尾音裹着浓烈的酒香,尾调微微上扬,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试探。他的指尖慢条斯理地卷着 “护妹” 玉佩下的月白穗子,穗尾的翡翠蝴蝶随着动作轻轻颤动,温润的翠色恰似黛玉眸中流转的盈盈水光。我凝望着他腕间缠着的素白布条,红痕透过布料渗出,在烛光下泛着诡异的粉色 —— 三日前那场比剑,他分明是故意侧身,生生让世子的竹剑擦过皮肉。此刻案头那盒精致的金疮药,盒盖上还沾着新鲜的露水,显然是昨夜世子派人连夜从宫中取来,却被少年随意丢在一旁,连封条都未拆开。
世子垂眸,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掩住了眼底翻涌的暗潮。“自然是配合大人治水。” 他的语气平淡如水,按在鲨皮剑鞘上的手指却悄然收紧,关节微微凸起。剑鞘口包铜处刻着的 “瑜” 字被岁月得发亮,边缘还留着战斗时留下的细微缺口,无声诉说着过往的征战。这简短的对话,在狭小的船舱内,却似两道交锋的利刃,在空气中擦出无形的火花。
“武功不错吧?” 少年突然坐首身子,发冠险些滑落,眯起的桃花眼里闪过精光,活像偷藏蜜饯被抓包的孩童,狡黠又警惕。他上下打量着世子腰间的佩剑,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这剑鞘的鲨皮,磨损得倒是恰到好处。” 话语间,暗藏锋芒。我忆起码头送行那日,他故意翻转玉佩展示背面,在西北用刀刻就的 “林” 字在阳光下流转着奇异光芒,引得几个老学究凑上前,推搡着老花镜,满脸震惊地好奇着。
“尚可自保。” 世子依旧语气平静,可指节在剑柄上凸起的青筋,却出卖了他内心的警觉。他心里比谁都清楚,这看似随意的问题,实则是精心设计的试探。话音未落,少年突然仰头大笑,笑声震得窗棂上凝结的冰花簌簌坠落。细碎的冰晶跌在案头《江南水利图》上,很快融化成水,晕染了图上标注堤坝的朱线,仿佛预示着一场看不见的风暴即将来临。
“好!” 少年猛地一拍扶手,酸枝木发出沉闷的巨响,惊得舱外觅食的江鸟扑棱棱飞起。舱门应声而开,玉欣园的暗卫如鬼魅般现身,个个身着黑衣,腰间佩刀在烛光下泛着冷光。少年指着舱外渐渐聚拢的百姓,扬声喊道:“传我话去 —— 此次下江南,赵王世子乃治水主官,我这江南巡按使嘛... 不过是回扬州祭祖,顺路蹭船罢了!” 说罢,他转头看向世子,桃花眼里闪着狡黠的光,语气里满是无辜:“世子爷,在下不通武功。所以,只能委屈世子爷多担待了。”
皇甫瑜闻言,心中暗骂 “老狐狸”,西北战场上那个以一敌百、手段狠辣的少年将军,此刻在自己面前却像个无赖泼皮。皇帝舅舅那句 “滑不留手” 果然名不虚传!可他面上依旧端着皇家仪态,折扇轻敲掌心,微笑着道:“大人说笑了。” “没说笑。” 少年打了个哈欠,伸着懒腰慢悠悠地往内舱走去,锦袍掠过世子身侧时带起一阵浓烈的酒气和淡淡的墨香,“咱俩心里清楚是协就行,但对外,你才是主负责人。好了,我困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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