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金銮困局，软肋成刃

我凝魂附在金銮殿的盘龙柱上，看着少年在百官列中摇晃着脑袋打哈欠。他的朝服腰带松得能塞进一拳，发冠歪歪斜斜地挂在头上，活像个被晨雾腌入味的醉汉。晨光透过殿顶的琉璃瓦，在他眼下的青黑处镀了层灰扑扑的光。「下朝了是先去吃饭再睡，还是回去首接睡？」他的心声像串气泡从心底浮上来，逗得我险些失笑。这孩子，哪怕成了人人忌惮的巡按使，骨子里还是那个能把 "权谋" 和 "懒觉" 并列盘算的混不吝。他无意识地着腰间的「护妹」玉佩，指腹蹭过 "长毋相忘" 的刻纹，倒像是在给黛玉隔空写信：妹妹，哥哥这会儿困得能把金銮殿的地砖当枕头。

「林卿！关于江南水患你可有妙计啊！」皇帝的声音惊得檐下铜鹤香薰轻晃，少年猛地挺首腰背，发冠上的朝珠流苏扫过泛红的耳尖。他跨出列时，靴底与青砖相击的声响里带着三分仓促、七分不情愿，却在抬头时换上了懒洋洋的笑：「陛下，臣哪有妙计啊。」这话尾音拖得老长，像极了扬州评话里的滑头书生，「臣还在养伤呢！想过段时间请个假期，带着臣妹回扬州祭祖一下呢！」

我望着他右手指尖无意识地揉着左腹 —— 那里有道三年前在西北打仗留下的疤，每逢阴雨便隐隐作痛。他说的 "养伤" 半真半假，可 "带黛玉回扬州" 却是实打实的念头。扬州老宅的听雨轩早己安排修缮，檐下的风铃幡早换成了黛玉喜欢的蓝白细布，连她幼时爬过的老梅树，都被他用雪水养得冒出了新枝。

我凝魂附在御案前的铜龟烛台上，看着皇帝指尖碾过《江南水患奏报》的竹简，那动作慢得像在剥一只螃蟹 —— 我瞬间看懂了皇帝的心思。少年越是推脱，皇帝越是要将这差事死死按在他肩头，从一开始，这便是帝王给他量身安排的差事。阳光从殿顶的云龙纹琉璃瓦斜切下来，在少年发冠上碎成金箔，却照不暖他眼底骤起的暗云。我听见他心底骂了句脏话，尾音却带着破罐子破摔的懒散："老东西早就算准了，偏要在我想偷闲时插这一杠子..."

凝魂附在御案的鎏金镇纸上，看着 "灾情紧急" 西字被压得薄如蝉翼，墨色却浓得化不开，像极了江南百姓此刻泡在洪水里的呜咽。少年眉心皱起的纹路能夹死苍蝇，我知道他不是在为差事犯难，而是在想奏报里写的 "田园漂没，饥民相啖"—— 这孩子骨子里还是现代少女的温良，见不得人间疾苦，却偏要在这吃人的世道里，把心软藏进权谋的壳。

"生灵涂炭的样子倒也不是他想看到的。" 我在心底叹息，看着他袖中指尖无意识地着袖口补丁 —— 那是黛玉替他补的针脚，歪歪扭扭却带着暖。他忽然想起三年前在西北打仗，看见幼童抱着饿死的母亲哭哑了嗓子，当晚便在帐篷里吐得胆汁都出来，却还要笑着对当地官员安排战争的后续事宜 "。此刻皇帝推来的江南水患，于他而言不是政绩跳板，而是又一副压在肩头的血肉担子。

阳光透过殿窗，在少年眼底碎成金屑，却照不亮他瞳孔里的暗潮。他想起现代课堂上学过的 "大禹治水"，此刻却觉得那些古籍里的 "三过家门而不入" 太过残忍 —— 若连家人都护不住，治得再好的水，又有什么意义？可他不能说，只能用指节叩了叩御案，声音里带着三分漫不经心、七分真心："陛下，臣请拨三十万石漕粮先行赈济。"

皇帝挑眉时，我看见少年袖中露出的玉欣园腰牌边角。他在赌 —— 赌皇帝不知玉欣园私囤着足以撼动国本的粮草，赌自己能用 "赈灾" 之名，将江南漕运命脉攥得更紧。这算盘打得精，却藏着不愿明说的慈悲：他要在权谋的夹缝里，偷出一线生机，让那些泡在水里的百姓，能先吃上一口热粥。

"准了。" 皇帝挥挥手，龙袍上的蟒纹在光影里扭曲，像极了搅乱江南的洪水。少年叩首时，额头抵在冰凉的金砖上，我听见他心底的叹息："若能换得十万饥民存活，就算把这身子骨泡在洪水里三年，又何妨？"

"郡主身份贵重，江南不安全。" 皇帝起身时，龙袍上的蟒纹在光影里扭曲，像极了扬州瘦西湖里翻涌的浊浪，"待卿治水归来，再议回乡之事。" 这话里藏着锋芒：你护着妹妹的软肋，朕便拿这软肋做绳，捆住你东去的脚步。少年攥紧的拳头里，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心底怒吼着：好好好，我干还不行，还得留个人质怕我跑啊皇帝！

我凝魂的玉佩微微发烫，看着少年强压下眼底的怒意，低头称是。我心中亦是翻涌着复杂的情绪，当年我在朝堂周旋，虽也知帝王心术难测，却从未像此刻这般，为这孩子感到揪心。他本只想护着黛玉安稳度日，偏被卷入这权力的旋涡。皇帝这一招，既用百姓灾情逼他就范，又拿黛玉做筹码牵制，当真是算准了他的七寸。可我也清楚，这孩子的倔强不比任何人少，他眼底那簇被压制的火光，终有一日会化作燎原之势，烧穿这帝王设下的困局。

退朝的钟声响得刺耳，少年望着皇帝转身时拂动的袍角，忽然想起书房暗格里的扬州祖宅图纸。原本打算带黛玉去看的听雨轩飞檐，此刻却成了心头刺。他在心底把我骂得狗血淋头：" 死老林！你当年若多活几年，何至于让我在这儿跟老东西玩心眼子阿！都怪你死老林！

"死老林，看好了。" 他心底的声音混着雪粒打在铜鹤上，"我早晚要带妹妹回扬州。" 这话惊得我魂灵一颤，却又在雪雾里看见当年那个在灵前发誓的少年，正用碎玉磨成的利剑，在这朝堂之上，为黛玉劈开一条血路。我知道，这场与帝王的博弈，他虽被迫入局，却绝不会轻易认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