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魂守残躯

狼牙箭穿透锁子甲的刹那，我的魂灵如遭雷击般剧烈震颤。少年被巨大的冲击力掀翻在地，带起的黄沙裹着血沫飞溅，那支淬毒的箭矢没入右肩时发出令人牙酸的闷响。黑紫色的毒纹顺着他脖颈的青筋疯狂蔓延，像无数毒蛇在苍白的皮肤上游走，他抽搐着蜷缩成一团，喉间溢出的呜咽比西北的狼嚎更让人心碎。

我疯了似的扑向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军医举着寒光闪闪的匕首凑近伤口。刀刃剜下腐肉的瞬间，少年猛然弓起脊背，嘶哑的惨叫震得帐中铜灯剧烈摇晃。"老林... 救我..." 他在昏迷中呓语，染血的手指徒劳地抓向虚空。我望着他冷汗涔涔的额头，望着他因剧痛而扭曲的面容，却连为他擦去冷汗的能力都没有。幽冥之身的无力感如潮水般将我淹没，我只能一遍遍在心中嘶吼，恨不得用这虚无的魂魄撞碎这可恨的命运。

亲卫们翻遍整个军营寻找天山雪莲的身影，马蹄声在深夜的营地里来回穿梭。皇帝的密旨来得很快，"封锁消息，瞒住郡主" 八个朱红大字刺得我魂灵生疼。我望着那道薄纸，怒不可遏地想要将它撕碎，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它被小心收好。黛玉此刻或许正在宫中安心作画，却不知她最依赖的兄长正躺在生死边缘挣扎。这种将真相强行掩盖的残忍，比毒箭更让我心痛。

七天七夜的煎熬仿佛过了一个世纪。当他终于颤抖着睁开双眼，我悬在半空的魂灵几乎要消散。他虚弱地挥退众人，染血的手指死死攥住腰间玉佩："老林！你个老东西... 就看着我挨这一箭？" 他气若游丝地咒骂，指尖用力戳在玉佩上，"我在 21 世纪连架都没打过！现在倒好，差点把命扔在西北！" 说到最后，沙哑的嗓音里带着压抑的哽咽，咳嗽震得伤口崩裂，鲜血渗出绷带，在雪白的布料上晕开刺目的红梅。

月光爬上案头时，他忽然挣扎着要起身写信。我看着他用未受伤的左手撑着身体，右手握着笔的手指还在不停颤抖。烛火摇曳，将他单薄佝偻的影子投在帐幕上，宛如风中残烛。"玉儿莫念，西北的风沙都被哥哥打跑了..." 他低声呢喃着，笔尖却在信笺上晕开一大片墨迹 —— 那分明是未干的泪痕。写完给黛玉的信，他又强撑着写完给皇帝的奏折，字迹潦草得几乎难以辨认。"贾府那群蛀虫... 等我回去..." 他对着虚空咬牙切齿，眼中闪过的寒光，让我想起长江战船上那个浴血杀敌的统帅。

当他盯着碗里的清粥咸菜，突然哀嚎起来："我要吃肉！我要吃玉儿做的糖醋排骨！" 那副耍赖的模样，让营帐里凝固的空气终于有了一丝生气。我忍不住发出一声轻笑，虽然这笑声在幽冥中显得格外虚无缥缈。远处传来更夫打梆子的声音，他抱着枕头嘟囔着抱怨，声音渐渐模糊。我静静地悬在他上方，看着他熟睡的面容。月光洒在他新添的白发上，照着他眉间深深的纹路。曾经那个在御书房抢点心的少年，如今己被岁月和战火刻满沧桑。而我这游荡的魂灵，愿永远徘徊在此，只为守护这具伤痕累累却依然顽强的躯壳，只为等待他与黛玉重逢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