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烽烟偷闲

我的魂灵盘桓在帅帐梁间，看少年捏着药碗拧眉撇嘴的模样，倒比当年黛玉喝苦药时还夸张。军医刚退下，他就将青瓷碗往案上一推，琥珀色的药汁溅在 "西北布防图" 上，晕开的痕迹像极了江南的水墨画卷。"老林！你闻闻这药味！比你书房里的陈年老墨还难闻！" 他对着虚空龇牙咧嘴，指尖却无意识着我附魂的玉佩，"早知道让玉儿在宫里学医术了，省得被这些庸医摆布......"

皇帝的威胁诏书到的时候，他正往嘴里塞着边关将士烤的胡饼。"再发这些我就马上给你妹赐婚！" 朱笔字迹在阳光下泛着冷光，他却突然笑出声，胡饼渣喷在黄绢上："老皇帝倒学会威胁人了！" 说着便提笔回信，墨迹未干就扔给传旨的太监，"告诉陛下，臣的聘礼还没凑齐呢！" 帐外传来士兵们的憋笑，他却对着我的玉佩叹气："老林，你说皇帝是不是更年期到了？怎么比玉儿的脾气还大？"

养伤的日子里，帅帐成了西北最 "热闹" 的地方。今日有异族美女献舞，明日便有勋贵公子 "探望"，他却总是斜倚在胡床上，用匕首剔着牙看对方表演。当第七个捧着珠宝的使者开口时，他突然将半块羊骨砸过去："老子不好这口！再送美人就把你们丢进火药窑！" 飞溅的油星子惊得使者连连后退，他却转头对着虚空嘟囔："老林，你说这些人是不是脑子有坑？我在江南杀海盗时怎么没见他们这么热情？"

最惊险的暗杀发生在月圆之夜。三名刺客借着月光潜进帐内，他却早在案头摆好棋盘，执黑子的手悬在半空："来了？" 软剑出鞘的寒光中，我看见他腰间缠着的渗血绷带 —— 那是前日被火药灼伤的痕迹。"老子现在可是伤员！" 他一边招架一边骂骂咧咧，"欺负伤员算什么本事？有本事等我伤好了来！" 当最后一名刺客倒地，他踢开对方的尸体，却又对着玉佩抱怨："老林，你当年要是多教我些武功......"

黛玉在宫里的日子倒比我想象中安稳。她常坐在仪鸾殿的葡萄架下，膝头放着少年送的《天工开物》，指尖抚过 "火药配比" 的批注时，嘴角总会扬起笑意。嫡公主带着她骑射那日，她腰间别着少年送的袖珍弩箭，箭尾缀着的珍珠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 那是江南海战的战利品。"林卿家的妹妹倒是有趣。" 皇后望着远处策马的少女，指尖轻叩着鎏金茶盏，"比那些只知吟诗作赋的闺秀，多了几分英气。"

我最担心的贾府纠缠，终究没敢再露头。黛玉遵照少年的叮嘱，连贾母送来的 "滋补品" 都原封不动退回，理由是 "守孝期间不宜进补"。当王熙凤亲自来送贺礼时，被守在宫门口的禁军首接拦下，理由是 "平安郡主有令，不见外客"。消息传回帅帐时，少年正用烤羊腿骨在沙地上画兵器图，听完突然大笑："老林！你看玉儿这脾气！比我还像林家的人！"

深夜的帅帐里，他总会对着玉佩碎碎念。"老林，今天又有三个郡县送来降书。"" 老林，我让工匠改良了神火飞鸦，下次能炸翻鞑靼的粮仓。""老林，玉儿在信里说，她学会做我教的红糖糍粑了......" 烛火将他的影子投在帐幕上，忽明忽暗间，我看见他眼角的细纹 —— 那是日夜操劳的印记。

最让我心惊的，是他酒后的呓语。"老林...... 其实我怕......" 他攥着玉佩的手紧得发白，"怕自己死在西北，怕玉儿没人护着......" 话音未落，又突然笑出声，"不过老子命硬！等打完这仗，还要带玉儿去江南看烟花呢！" 帐外的风沙突然变大，吹得烛火明灭不定，却照不清他眼底的泪光。

我凝望着这个在权谋与战火中挣扎的灵魂，忽然懂得：他骂的虽是我，藏在那些粗话里的，却是对这个世界最深的恐惧与温柔。而我，虽为幽冥孤魂，却有幸见证这场用骂声与火光编织的归心之旅 —— 它终将穿过层层烽烟，照亮林家兄妹重逢的路。当晨雾漫过营垒，少年又捧着药碗皱起眉头，却在喝完后对着玉佩挑眉："老林，等我回去，一定要让玉儿给我开间药铺，专卖甜的补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