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素幡昭孝，暗流涌动

我以魂灵之姿悬浮在灵堂梁间，看着晨光刺破薄雾，将林府朱漆大门染成霜白色。门钉铜环上凝结的夜露摇摇欲坠，恰似我悬了许久的心。异世青年身着粗麻孝衣，腰间草绳缠着林家玉佩，每一步踏在青砖上的声响，都像是在叩问天地 —— 这哪里是守孝的仪式，分明是他向贾府宣战的战书。他望着牌位喃喃自语时，我仿佛能看见他眼底燃烧的火焰，那句 “让贾府的人今晚做噩梦吧”，倒让我想起自己弹劾贪官时，在心底发过的狠誓。

早有仆役遍邀金陵城显贵，廊下红毡铺就的观礼区人头攒动。我一眼便望见几个熟悉面孔 —— 那是昔日与我往来的同僚家眷，此刻正交头接耳，目光频频投向灵堂中央。当黛玉一袭素白襦裙，外披藕色纱衣缓步走来时，我几乎屏住了呼吸。她鬓间银簪泛着冷光，身形单薄如风中残荷，可腰背却挺得笔首，那模样像极了贾敏在宗祠祭祀时的端庄。这七日的药膳终是见了效，她苍白的脸色透出些许血色，只是我知道，那咳血的顽疾哪有这般容易根除。

看着她跪落在蒲团上的瞬间，我忍不住想要伸手搀扶。周嬷嬷同样心急，却被异世青年抬手拦住。他余光扫过观礼宾客的模样，让我恍然 —— 原来他是怕黛玉体弱的模样传出去，坏了名声。这份思虑周全，倒比我当年更甚。当黛玉叩首时，指尖死死攥着裙摆，我能清楚看见她指甲掐进掌心留下的月牙痕。牌位上 “林公如海”“贾氏敏” 的名讳刺得我眼眶发疼，恍惚间，我又回到了与贾敏诀别的那日，她也是这般强撑着最后的力气，叮嘱我照顾好女儿。

“父亲、母亲…… 女儿不孝……” 黛玉的话音未落，剧烈的咳嗽便撕裂空气。她慌乱地用帕子掩住嘴，指节泛白如纸。我看着那绣着素兰的帕子上晕开的血痕，心痛如绞。在贾府的这些年，她连病弱都要藏着掖着，生怕成了别人厌弃的理由。异世青年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袖中的腕表反光微微晃动，那是他克制怒意的证明。

“自今日起，我与妹妹为父母守孝六载！” 他声如洪钟，震得梁间白幡簌簌作响。这话一出，满堂皆惊。六年守孝，这在金陵城可谓闻所未闻，分明是要断了贾府那些人撺掇 “金玉良缘” 的念想。周嬷嬷手中的佛珠捏得咯咯作响，观礼的老嬷嬷们交头接耳，眼神中既有惊讶，又带着赞许。

“林姑娘虽体弱，这礼仪却是半点不差，不愧是书香门第出身。” 一位贵眷的话让我心中稍慰。另一位夫人的目光在异世青年与黛玉之间流转，“到底是林家血脉，比在贾府时看着气派多了。瞧瞧这新当家的林大人，年纪轻轻便有这般魄力……” 听着这些夸赞，我望着异世青年忙碌的身影，心中满是感慨。短短时日，他不仅将林府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条，还把黛玉教导得进退得宜，这份能耐，当真不容小觑。

黛玉偏头望向异世青年时，眼底蒙着层水雾。她大概从未想过，会有人这般周全地为她打算。那些学礼仪时的委屈，此刻都化作了眼底的感动。异世青年俯身低语时，目光落在她染血的帕子上，那心疼的眼神，让我想起自己无数次守在黛玉病榻前的模样。“这六年，哥哥定护你周全。” 他的承诺掷地有声，惊起檐下白鸽，扑棱棱的振翅声中，这场长达六年的守望正式拉开帷幕。

灵堂烛火摇曳，牌位上的金字忽明忽暗。我知道，这场守孝仪式，早己随着宾客们的谈论传遍金陵城。而与此同时传开的，还有贾府的丑事 —— 自家女儿女婿死后，不仅未曾操办过一场像样的丧事，反倒依旧歌舞升平，吃喝玩乐。我仿佛己经能看见王夫人得知此事时气得扭曲的脸，听见贾母摔佛珠时的怒骂。那些腌臜人怕是怎么也想不到，曾经任他们拿捏的孤女，如今竟有了这样强硬的依靠。这场无声的战争，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