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魂影暖春

膳房飘来的清蒸鲈鱼鲜香里，我嗅到了扬州厨子特有的紫苏香气 —— 那是贾敏生前最爱的调味，如今竟从异世青年的巧思里重现。他送黛玉至垂花门前时，腰间玉佩随动作轻晃，月白锦袍衬得背影愈发修长，像极了我当年送贾敏回闺房的模样。"男女有别，古礼不可废" 的话语带着生硬的古板，耳尖却泛起薄红，这抹赧然让我想起自己初次与贾敏独处时的局促。

雕花木门推开的刹那，紫檀衣柜的沉木香混着樟脑气息扑面而来。黛玉指尖抚过叠得齐整的蜀锦缎子时，我看见她袖口露出的淡青色血管 —— 那是常年咳血留下的痕迹。异世青年按住玉佩的动作忽然用力，指节泛白，目光如利刃扫过廊下嬷嬷："轻慢小姐者，发卖都是轻的！" 这话惊得周嬷嬷手中账簿险些落地，而我知道，他袖口藏着的不仅仅是现世的腕表，更是一把利刃！。

"妹妹放心，有我在。" 他的声线骤然放柔，像春日里融化积雪的溪水。黛玉抬头时，眼角的泪痣在烛光下微微颤动，与贾敏临终前的模样重叠。我看见异世青年喉结滚动，将 "异世穿越" 的话咽回，只从袖中掏出个锦盒："这是川贝枇杷膏，现世的方子，比冰糖雪梨更管用。" 盒盖打开时，薄荷与枇杷的清香溢出，那是他跑遍金陵药铺才寻来的配方。

檐角黑影闪过的瞬间，我认出那是林家暗卫的玄武纹服饰。异世青年抬手替黛玉拢了拢披风，动作自然得仿佛曾做过千次万次："暗处有十二死士，明处三十护卫，都是从扬州旧部挑的精锐。" 他指尖划过她发间白玉簪，忽然轻笑，"这簪子该配最好的珍珠，待守孝期满，我让人从南洋寻来。"

廊下嬷嬷捧着账簿候在夕阳里，金线绣边在他玉佩轻撞的清响中泛着冷光。"错了又何妨？" 他拍着黛玉手背的动作带着现世的豪横，却让她指尖渐渐放松，"我教你看西柱清册，比贾府的糊涂账简单百倍。" 我望着他从袖中抽出的羊皮纸，上面用阿拉伯数字列着 "黛玉学习计划"，晨起练字、午间学账、酉时服药，精确到每个时辰，恍若现代的课程表。

送完黛玉回前院时，夜露己爬上青石板。异世青年叫来管家陈顺，烛火将他的影子投在白墙上，与我生前议事的剪影重叠。"守孝仪程按五品规格，" 他展开现世带来的笔记本，上面画着灵堂布局图，"七日之后开堂，我要让御史台的人都听见，林家嫡女守孝六年的决心。" 陈顺惊得抚须的手一颤，而我明白，这是向贾府宣战的第一枪 —— 六年守孝，既断了金玉良缘的念想，又为黛玉赢得重整家业的时间。

七日间，我悬在黛玉闺房梁上，看她对着《女戒》蹙眉，听她与周嬷嬷争论账册里的 "折耗银"，瞧她捏着狼毫在生宣上练字，墨汁染脏指尖时的慌乱模样。异世青年每日申时准会送来药膳，银耳莲子粥里必加三钱燕窝，杏仁酪里混着磨得极细的川贝粉。他站在窗外咳嗽示意时，总会故意将玉佩撞在窗框上，发出清越声响，像极了我当年用镇纸叩桌提醒贾敏休憩的习惯。

"这道清蒸鲥鱼去了腥线，" 他将青瓷碗推到黛玉面前，"厨子说你今日多写了三张大字，该补补气血。" 黛玉咬下第一口时，眉眼舒展的模样让我眼眶发酸 —— 上一次见她这般神情，还是在扬州瘦西湖边，我给她买了糖画，她笑得像只偷喝了蜜的小兽。异世青年假装看账册，却在她咳得皱眉时，不动声色地将温茶推得更近。

守孝前一日，黛玉在镜前试穿素绢孝服。异世青年抱着蟒纹木箱闯入，箱中是叠得齐整的白绫："这是苏州新贡的素纱，比寻常孝布轻软。" 他忽然伸手替她调整领口，指尖触到她锁骨时，如被烫到般缩回，耳尖却红得滴血，"明日...... 别怕，我会站在你身旁。"

我望着铜镜里相依的身影，异世青年腰间玉佩与黛玉发间白玉簪遥遥相映，忽然懂得：这跨越时空的守护，无关风月，只为心安。他用现世的智慧织就保护网，用笨拙的关怀填补我缺席的父爱，而我，终能以魂灵之身，见证我的女儿，如何在这异世青年的羽翼下，从怯生生的流萤，蜕变为照亮寒夜的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