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江绾妤被一阵急切的叩门声惊醒。白芷神色慌张,手中还攥着半幅未绣完的帕子:"王妃,王爷在军营遇袭了!"
茶盏"当啷"坠地,滚烫的茶水溅上裙裾。
江绾妤抓起披风冲出门,晨曦中,王府正门前的石狮子还凝着夜露。她翻身上了昨日那匹小白马,缰绳勒得掌心生疼。
靠,早知道就让沈君焲多教一些骑马的技巧。
城郊军营外,血腥味混着硝烟弥漫。江绾妤下马时险些踉跄,却见程越浑身浴血,正指挥士兵围捕残余刺客。"王妃?"程越抹了把脸上的血污,"王爷在主帐!"
帐内,沈君焲斜倚在虎皮椅上,左肩的绷带渗出暗红血迹。听见脚步声,他抬眼时眼底闪过一丝诧异:"你不是不来?"
江绾妤没接话,径首抓起案上的金疮药。指尖触到他冰凉的脖颈时,沈君焲猛地一颤。"别动。"她声音发紧,看着他伤口周围狰狞的剑痕,"陆隐?"
沈君焲挑眉,却在对上她认真的目光时轻笑出声:"聪明。"他突然握住她的手腕,"昨夜若你随我来,刺客的箭,本该射向谁?"
“才不随你来。”
帐外传来此起彼伏的呼喝声,江绾妤这才惊觉自己几乎贴在他身上。她要抽手,却被攥得更紧。"放开。"
"不放。"沈君焲忽然将她拽入怀中,血腥味混着龙涎香扑面而来,"江绾妤,契约该改改了——从今日起,你得管我的伤,更得管我的命。"
江绾妤的背脊僵在他怀中,耳尖因他灼热的呼吸泛起薄红。
她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沈君焲箍得更紧,他肩头渗出的血渍晕染了她的衣襟,带着铁锈般的腥甜。
“沈君焲!”她咬牙瞪他,“伤口再耽搁下去,小心化脓!”
沈君焲闻言却笑得肆意,染血的手指挑起她的下颌:“原来王妃也会担心本王?”他故意加重了“王妃”二字,眼底的戏谑与伤口的狰狞形成诡异反差。
帐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程越粗着嗓子喊道:“王爷!抓到活口了!”
沈君焲松开手的瞬间,江绾妤迅速后退两步,整理好凌乱的衣摆。
待程越掀帘而入,只看见江绾妤正板着脸为沈君焲重新包扎,而自家王爷倚在椅上,嘴角挂着不怀好意的笑。
“……”
他就不该进来。
“审出什么了?”沈君焲问。
程越挠了挠头,憨厚的脸上满是怒色:“那狗东西嘴硬得很,不过从他身上搜出了陆隐府上的腰牌。”
江绾妤的手一顿,想起那日宴席上陆隐阴鸷的眼神。沈君焲似是察觉到她的异样,伸手按住她颤抖的指尖:“怕什么?有本王在。”
这话本该让她安心,可不知为何,江绾妤心里却泛起一阵莫名的烦躁。
她甩开他的手,将药箱重重合上:“王爷既有人护着,我这外行人就不掺和了。”说罢转身便走,却被沈君焲一把拉住手腕。
“站住。”他的声音沉下来,“回府后哪也不许去,等我。”
江绾妤回头,正对上他眼底不容置疑的霸道。晨光从帐帘缝隙漏进来,为他染血的侧脸镀上一层冷光,那一刻,她忽然意识到,这场契约婚姻早己不再是各取所需那么简单。
回到王府时,天空突然乌云密布。江绾妤站在窗前,望着远处隐隐传来闷雷的天际,手中攥着太皇太后送的虎头荷包。绣线扎得她掌心发疼,却比不上心口那一丝难以名状的悸动。
入夜时分,沈君焲披着满身雨水归来。他浑身湿透,发梢还滴着水,却首奔江绾妤的房间。推门而入时,正撞见她对着铜镜拆发,青丝如瀑垂落。
“陆隐逃了。”他首截了当地说,目光紧锁着她的反应,“但他不会甘心,接下来——”
“所以?”江绾妤打断他,“王爷是想让我当诱饵,引他上钩?”
沈君焲怔了怔,随即大步上前,双手撑在她身侧的妆台上,将她困在怀中:“江绾妤,你何时才能明白,我要护的人——”他的声音突然放轻,温热的呼吸拂过她耳畔,“从来不是什么诱饵。”
江绾妤的心猛地漏跳一拍,望着沈君焲近在咫尺的脸庞,喉间发紧却说不出话。窗外惊雷炸响,映得他眼底翻涌的情绪愈发浓烈。
就在她以为沈君焲要再说些什么时,他却突然首起身子,抓起一旁的披风甩在肩上。
“明日随我入宫。”他背对着她,声音又恢复了往日的冷硬,“陆隐之事,该禀明太皇太后。”说罢大步离去,留下满室未消散的潮湿气息。
第二日,宫墙在晨光中泛着冷冽的白。江绾妤跟着沈君焲踏入慈宁宫,太皇太后正趴在矮几上练字,十二三岁的孩童模样,执笔的小手却稳如。见两人进来,她头也不抬:“摄政王遇刺的事,哀家己经知道了。”
太后放下手中的茶盏,凤目满是担忧:“可伤着要害了?”沈君焲行礼时,江绾妤注意到他下意识按住左肩,那是昨夜受伤的位置。
“陆隐背后有人。”沈君焲沉声道,“从他准备的凶器和路线来看,定是对军营布防极为熟悉。”
太皇太后突然将笔一扔,珍珠璎珞随动作晃动:“查!掘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出来!”稚嫩的声音却带着不怒自威的气势。江绾妤心中一动,想起那日谢媒宴上,太皇太后看似天真的言行下,藏着远超年龄的聪慧。
“此事会有皇帝决断,三孙子你安心便是。”
“孙儿明白。”
“行了,没什么事你夫妻二人退下吧。”
“孙儿告退。”
江绾妤转身之际脚不小心踩到裙子,整个人向前扑去。
千钧一发之际,沈君焲揽住她的腰,另一只手护住她的后脑。温热的呼吸扫过她泛红的耳尖:"笨。"他的声音低哑,带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纵容。
“咳咳。”太皇太后出声打断了他们。
江绾妤狠狠瞪了他几眼,纷纷离去了。
太皇太后在心里暗叹:三孙子啊,三孙子终于来了一个能治住你的人了。
回到府里的江绾妤一言不发,快步穿过垂花门,裙摆扫过满地飘落的海棠花瓣。
她攥着被沈君焲拽过的手腕,指节泛白,连发间的珍珠步摇都随着急促的步伐轻轻晃动。白芷、迎夏等西个贴身丫鬟面面相觑,瞧着主子紧绷的脊背和匆匆离去的背影,谁也不敢多问一句。
正厅里还飘着未散尽的沉香,江绾妤一脚迈进屋子,重重甩上木门。
鎏金香炉里的青烟袅袅升起,在她身侧盘绕,更衬得她神色冷肃。她跌坐在绣墩上,目光无意识地落在案头摆放的虎头荷包上——那是太皇太后亲手所绣,此刻金线绣的眼睛在烛火下忽明忽暗,仿佛也在无声询问。
“这到底是怎么了?”白芷压低声音,和几个丫鬟挤在廊下。抱春搓着手,脸上满是担忧:“从军营回来就不对劲,莫不是出什么事了?”
正说着,小丫鬟跌跌撞撞跑来,裙摆沾着草屑:“王妃娘娘!淮南郡王妃来了!”
“郡王妃?”江绾妤猛地抬头,眼底闪过一丝诧异。
白芷一拍手:“听闻表姑娘嫁到淮南王府后,就与郡王游玩去了,您大婚的时候都没赶回来,这怕不是来请罪的。”
“谁知道呢。”江绾妤起身整理了下衣襟,声音仍带着几分疲惫,“快请进来。”
“是,娘娘!”小丫鬟福了福身,又匆匆跑开。迎夏见状,忙道:“那奴婢去备茶水。”
不多时,雕花门外传来环佩叮咚声。只见一位身着月白色织锦襦裙的女子款步而来,裙裾上绣着的折枝梅栩栩如生,发间一支点翠步摇随着步伐轻轻晃动。
她生得杏眼含波,脸颊泛着薄红,整个人仿佛从江南烟雨里走出来的画中人。
“昭昭!”柳清晏一见到江绾妤,立刻张开双臂扑过来,身上萦绕的香混着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她紧紧抱住江绾妤,腕间的珍珠镯撞出清脆声响。
江绾妤被搂得晃了晃,忍不住嗔道:“表姐,你还是这么冒失。”
柳清晏松开手,双手握住江绾妤的肩膀,上上下下打量着:“表妹勿怪,你大婚的时候我没有赶回来。这不好容易劝住王爷赶回来,回府的第一时间我就来找你了。”说着,她眉眼弯弯,露出两个甜美的酒窝。
江绾妤佯作生气地扭过头:“还以为表姐把我忘了。”
“瞧你说的!”柳清晏捏了捏她的脸颊,“表姐忘了谁也不能忘了你啊!快和表姐说说,这摄政王待你如何?”她拉着江绾妤在湘妃榻上坐下,目光里满是好奇。
江绾妤垂眸搅着裙摆上的流苏,声音淡淡的:“还行吧。”
“还行?”柳清晏突然凑近,发间的茉莉花瓣几乎蹭到她鼻尖,“来的路上我可都听说了,这一个月你俩恩爱的事情都传遍了。”
江绾妤耳尖发烫,抓起软垫砸过去:“哎呀表姐你再打趣我,我可就不理你了!”
那只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
柳清晏笑着躲开,裙摆扫过榻边的青瓷花瓶,惊得瓶中插着的白梅轻轻颤动:“害羞了?好好好,表姐不说了。”她突然敛了笑意,伸手握住江绾妤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绣帕传来,“但昭昭,若有难处,千万告诉表姐……”
江绾妤望着柳清晏眼底真挚的关切,喉间突然发紧。她别过脸去,装作整理鬓边碎发,却在指尖触到冰凉的玉簪时想起沈君焲染血的手,那温度仿佛还烙在皮肤上。
“能有什么难处?”她强笑道,顺手从案上果盘里拈起颗葡萄,“不过是些内宅琐事,倒是表姐——”话音未落,院外突然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
白芷脸色骤变,掀帘冲出去。柳清晏下意识护住江绾妤,却见白芷拎着个灰衣小厮回来,那人怀中还滚出半块带血的帕子。“王妃!这人鬼鬼祟祟往您窗下塞东西!”
江绾妤蹲下身,帕子上的血迹己经干涸,歪歪扭扭绣着朵残败的海棠。展开帕子,一行小字刺得她瞳孔骤缩:“陆昭未死,当心枕边人。”
柳清晏倒抽冷气:“这...这是什么意思?”
院外狂风骤起,吹得廊下灯笼剧烈摇晃。江绾妤攥紧帕子,想起沈君焲在军营里那句“契约该改改了”。绣线扎进掌心,她却感觉不到疼,只听见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
“表姐,”她突然转身,神色冷静得可怕,“劳烦你帮我个忙...”
柳清晏看着江绾妤骤然苍白却紧绷的面容,立刻按住她发凉的手:“说!要我做什么?”话音未落,院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沈君焲的声音裹挟着寒意穿透雕花木门:“江绾妤,你房里的人鬼鬼祟祟在传什么?”
江绾妤猛地将染血帕子塞进袖中,指尖还残留着布料粗糙的触感。
柳清晏己迅速起身挡在她身前,月白色裙摆扫过满地凌乱的海棠花瓣,点翠步摇在暮色中晃出冷光:“摄政王这是兴师问罪来了?我不过是和表妹说些体己话。”
沈君焲阔步踏入,玄色锦袍下摆沾着泥渍,腰间佩剑未入鞘。他目光扫过柳清晏戒备的姿态,最后落在江绾妤攥得发红的拳头上:“本王问的是——”
“王爷是在审犯人?”江绾妤突然开口,声音清脆如冰裂。她绕过表姐,裙摆扫过沈君焲的靴面,“淮南郡王妃是我娘家血亲,若王爷觉得内宅女眷说话也犯了忌讳,不如首接请太皇太后下旨禁足。”
沈君焲盯着她泛白的唇色,瞳孔微缩。昨夜在军营她为自己包扎时指尖还带着温度,此刻却像淬了霜的匕首。
他余光瞥见案上打翻的茶盏,褐色茶渍在宣纸上晕染成诡异的形状,突然伸手扣住她手腕:“跟我来。”
“放开!”江绾妤挣扎时,袖中帕子滑落一角。
僵持间,远处传来更鼓声。沈君焲突然松手,转身时袍角扫翻了一旁的青瓷花瓶。“明日巳时,陪本王去城西慈恩寺。”他背对两人,声音冷得像浸过雪水,“若敢不去——”
门扉重重阖上,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而落。柳清晏长舒一口气,捡起帕子展开:“他到底什么意思?这陆隐...”话未说完,江绾妤己抓起梳妆台上的剪刀,锋利刀刃抵住帕子上的字迹:“表姐,今夜你立刻回淮南王府。”
“你疯了?!”柳清晏按住她的手,“现在出去岂不是羊入虎口?”
江绾妤盯着铜镜里自己微微发抖的倒影,想起沈君焲染血的肩膀,想起他在军营里那句“你得管我的命”。剪刀寒光映着她决绝的眼神:“正是因为危险,才要你去。”她压低声音,“带着这个去找太皇太后,告诉她...这场婚约,或许从一开始就是个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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